走了三天他们终于走出了鬼域。
天色阴沉,如毛的细雨给天地间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幔帐。
月苍涟浓墨如绸的发丝上沾满了银色的水珠,他抬眸,雨丝冰凉,思绪变得越发明朗。
后方传来江妙妙清脆的笑声,
“我才不信咧,说什么下雨就是有人在想你?谁会想念一个糟老头子啊。”
常忘捋捋美须,回想当年,“老头子年轻时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可惜一心向道,无意间不知道伤了多少小姑娘的心,惹得她们伤心流泪。”
“这雨便是她们因为想念我流下的相思泪。”
江妙妙笑得眼泪流出来了。
大白天还要听鬼故事。
她毫不犹豫揭穿常忘,解释起下雨的成因,
“下雨是由水蒸气在大气中凝结成水滴,然后形成云,当云滴变得足够大和重,便从云层中降落下来。”
她说的头头是道,常忘略为沉思,“这个解释老头子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的角度挺新颖独特的,那聚水咒出水又怎么解释?”
江妙妙摸了摸下巴,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修仙世界,到处都是科学未解之谜。
她摆摆手,干笑,“解释这个好难,换一个,换一个。”
常忘嚯嚯大笑。
月苍涟收回视线,江妙妙没心没肺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半晌,他冷哼一声转了过去。
这三日,他感觉自己的心空空荡荡,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光了。
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魔尊居然因为这点欺骗伤害,就消沉脆弱,真是可笑。
月苍涟自嘲笑了笑,背影在细雨中萧瑟又落寞。
他都这样痛苦了,那个没良心的连哄他都不愿意?
一路吃吃喝喝,笑得灿烂明媚,当真是刺眼。
从一开始她进宁幽塔就是图谋他的身子去的吧。
蛊毒解后,她还说过几次要离开的话。
她不爱自己,她其实做得很明显了。
月苍涟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浑身骤然阴戾得可怕。
朱雀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远处的江妙妙,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尊上回头频繁,不就是想从妙妙那得到关注吗?
“尊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日久生情不就是这样来的吗?您再多给妙妙一点时间便是。”
月苍涟冷笑一声,“让队伍走快点,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月之海。”
朱雀担心地看了一眼后方,“雨雾大,山路难行。妙妙和那老前辈会跟不上的。”
“他们爱去哪去哪,本座为何要顾及他们。全体加速。”
月苍涟不满地扔下一句话,快步流星向前走去。
朱雀睫毛微颤,语气颇为无奈,“尊上这别扭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
不想他们跟着,大可派人驱逐。
一会担心妙妙跟不上放慢速度,一会生闷气又加快速度。
阴晴不定,当真是难。
雨雾越来越浓,江妙妙抬眸望向前方,几乎看不到最后一排的战士了。
“完了完了,跟不上队伍了。”
她自言自语了句,慌忙扶着常忘快步往前跑。
没一会,她仿佛听到小孩的哭声。
“长老,你听见哭声了吗?好像是个小孩子。”
“听到了,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两人只能停了下来,顺着声音寻找。
这块地方荒无人烟,小孩一个人只怕会遇到危险。
脚下湿润的泥土留下清晰的足迹,没一会他们就在芦苇丛里发现了一个小娃娃。
两三岁的模样,粉嫩的脸上全是泪痕。
江妙妙心都化了,对于小孩,看着不救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正要靠近之时,常忘却一把拦住了她,“这小娃娃有点奇怪,身上没有煞气,也没有人气。荒郊野外突然出现,有些反常。”
常忘一提醒,江妙妙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小孩,你这么一个人在这里?”她轻声询问。
小孩子脸上挂满泪珠,颤抖着嘴唇重复着,“娘亲,娘亲。”
“你娘亲怎么了?”
小孩跌跌撞撞,拔开一片芦苇,趴在一具尸体旁。
那具尸体已经干枯,如芦苇般脆弱,看得出已经死了多日。
“娘亲,醒一醒。 ”
小女童一遍又一遍摇着地上之人的手臂,只可惜没人回应她。
江妙妙看得眼眶一阵酸楚。
“ 救,救救娘亲。”女童声音跟小猫一样,又细又软,可怜无比。
这小孩子也太可怜了。
江妙妙彻底放下了戒心,她走了过去,安抚着小女孩。
“你娘亲已经不在了,要不要跟姐姐走? ”
小孩怯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看向她娘亲。
小人抽噎着点点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流淌。
常忘并没有说话,他的忘性又犯了。
“这是哪?老头子怎么在这里。”
江妙妙已经见怪不怪。
她抱起小孩,走在常忘身前。“你是常忘长老,乖,跟着我哈。 ”
常忘乖乖点头。
抱起小孩的一瞬间,江妙妙其实顿了下。
她边走边观察,却没发现一点异常。
这小孩……好轻。
小婴儿也有五六斤吧,这小女童怎么轻得如同一件衣服。
可她身上又没有一点杀意和煞气。
一双眼睛圆又黑亮,正怯怯地缩在她怀里。
江妙妙暗自嘲笑了下自己,许是多疑了。
小孩子要是妖物,应该早就下手了。
她抱着小孩都过了几十息。
这下,三人跟着地上队伍留下的痕迹慢慢往前走去。
另一边,月苍涟再次回眸,后方空荡无边,连他的神识都感觉不到江妙妙。
月苍涟拧了拧眉,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
下一刻,他改变方向,声音冷沉。
“本座去去就回,你们原地待命。”
朱雀立刻猜到原因,他轻笑了下,看着月苍涟的背影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