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背上年如松捻着胡子,笑眯眯看着二人。
“宗主!?”江妙妙一脸惊讶。
修仙界不仅能御剑飞行还能御飞禽走兽,只可惜她修为低下,如今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不过她会制符。
年如松姿势矫健地一跃而下,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弟子。
“我方才听到你说要离开宗门?”年如松皱起脸问。
江妙妙瞥了眼玄知线条流畅的侧颜,委屈巴巴道:“弟子都没几日好活了,玄知仙尊还让我去领罚。这般冷漠无情的地方,我不想待。”
年如松反应很大。
江妙妙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她无亲无故。等她死后,这些遗产都会充归宗门所有,四舍五入就是他的。
离开宗门万一被别人捡漏了怎么办?
“领罚我看就算了,咱们宗门讲究德化仁爱,关怀下辈。你时日所剩无多,快活享受余生才对。”年如松面上一派和蔼可亲。
江妙妙忍不住给他竖个大拇指,“宗主大善呀,妙妙谢过宗主。”
玄知抿着唇,半晌冷淡道:“宗规法度一视同仁,江妙妙聚众斗殴是事实,不能因她如今是弱势就格外开恩。”
江妙妙望过去,只见这人眉眼清冷淡漠,他唯一的温情都只给了阮甄甄。
“你非罚我不可?”江妙妙问。
玄知侧身,看了她一眼,语调冷淡,“不过一视同仁罢了。”
“好,那她呢?”江妙妙指着阮甄甄问。
玄知道:“甄甄身子才好,等她痊愈再提。”
阮甄甄脸上一阵通红,“师尊,甄甄可以领罚。”
玄知拧起眉,眸中不忍。
江妙妙冷笑了一声,再提也就是再也不提。
这心还真是偏到太平洋了。
江妙妙深吸一口气,刚想口吐芬芳,下一秒鼻腔一阵湿痒。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只见白皙的手背上都是温热的血迹。
我……我要死了?她升起一阵害怕。
不,这才中蛊五日,没有那么快。
她瞬间想到这几日的胡吃海喝,心中下了结论,只怕是上火了。
这鼻血来的正是时候。
“好,我领罚,玄知仙尊想如何罚我,悉听尊便。”
江妙妙两眼一闭,顺势一歪,不凑巧就倒在身侧的玄知怀里。
玄知低垂着眼眸,睨了眼怀里的江妙妙和法袍上的血渍。
江妙妙佯装蛊虫发作,意识模糊的喃喃自语道:“呜呜呜,反正都没人爱我,我还是早点死了算了。”
她惨白的脸色让人心生怜悯。
玄知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如松看不过眼了,叹了声,“没想到这才几日蛊毒就发作了,锦瑟年华就要直面死亡,命运弄人呀。”
他语气微带责备,“玄知啊,你说你也是,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某将死之人歪歪头,把鼻血糊在面缎上好的玄色法袍上。
玄知一滞,垂眸。
附在胸膛间的衣料一片濡湿殷红。
他额间跳动两下,忍住把江妙妙扔出去的冲动。
“告退。”玄知横抱起江妙妙离开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年如松砸了下嘴,“你瞅瞅,生前不对人好点,快死了着急有一个屁用。”
年如松身后的小弟子干笑道:“师尊,那位师姐还没死了。”
“那不是迟早的事情,我刚刚探了下她的灵脉,生死也就个把月的事情。”年如松唏嘘不已。
“没想到这四十九日蛊发作如此之快呀。”
小弟子心怀恻隐,问:“师尊,那蛊虫除了渡给至阴体续命之外就没有其他解蛊之法吗?”
年如松捋了把长须,意味深长道:“有也可以说没有,若与古月神血脉之人双修也可续命,只可惜这世间拥有纯正的古月神血脉之人寥寥无几。”
小弟子心生怜悯,那师姐只能活活等死了。
江妙妙第一次被除了爸爸以外的男性公主抱,十分不自在。
她回想起前世,有一回夜间,她高烧四十二度,胖爸鞋都来不及穿抱着她一路狂奔去医院。
也不知怎么的,她鼻尖一酸,泪珠顺着眼角止不住地往外流,就像找到一个宣泄口。
玄知一顿,脚步有些沉重。
他真的做错了吗?
放任凤司溟引蛊,以江妙妙的性命换甄甄的命。
修仙一途,天赋比努力重要,以宗门利益来看,一个灵心慧性的好苗子自然比资质平平之辈更重要。
看着沉浸在伤心中的江妙妙,玄知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
江妙妙哭着哭着就睡了,等再醒来时,身姿颀长挺拔的人还在。
你怎么还在?
她差点脱口而出。
“仙尊没有离开,难道还想罚我?”江妙妙问。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玄知缓缓道:“我仔细探过你的灵脉,并未发现蛊毒发作的迹象。你既然无碍,我就放心了。”
江妙妙冷不住轻笑一声,“玄知仙尊,你这迟来的关心不觉得挺虚伪吗?说白了你也是凤司溟的帮凶,默许了他对我的伤害,如今又表现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假不假?”
“你不觉得虚伪,我还觉得恶心。”
玄知僵在原地,风光霁月的仙尊,何曾被人如此嫌弃过。
他墨黑的眸子注视着江妙妙,眼神复杂。
良久,玄知面有愧色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何愿望,我都尽量满足你。”
江妙妙破颜一笑,“好呀,我想去望仙镇一趟。”
望仙镇?
那是苍玄宗的地盘。
玄知思索片刻,应下,“此去望仙镇,御剑而行需三个昼夜,你未筑基也无法御剑,我会让钰恒陪你去一趟。”
二师兄段钰恒虽然嘴欠,可实力不错。
江妙妙勉强点头。
翌日,天光大亮。
江妙妙在大殿门口看到了段钰恒,这是自上次见面后,二人首次单独一起。
不得不说段钰恒生了副好皮囊,眉目俊挺,发丝随风凌乱飘动,双唇薄而淡粉。
若不是臭着脸倒也称得上翩翩美少年。
江妙妙慢悠悠地跟在段钰恒身后。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段钰恒转身,双臂交叠在胸前,没好气道。
想着怎么打发掉你啊。
江妙妙垂下脑袋,心虚:“没什么,想着没几日好活,有点彷徨无措。”
段钰恒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哼笑一声,“你这般弱小,修行界本就不适合你,若没有这事,日后你也怕是活不长的,倒不如看开点。”
“……”
江妙妙的火气“腾”地一下升起来,“二师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真是让人火大啊,怎么,你的嘴就跟抹了大便一样啊?”
段钰恒的脸瞬间黑了,他勾起一抹嘲讽,似笑非笑道:“三师妹,此去望仙镇路途遥远,你说,途中你要是从飞剑上掉下来,我是救还是不救你呢?”
江妙妙最大的优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该认怂时绝不逞强。
下一秒,她抬眸,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二师兄,你别生气,刚刚我有口无心的。”
段钰恒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凉,“那你说,究竟是谁的嘴跟抹了大便一样?”
江妙妙呵呵干笑一声,“我,我,行了吧。”
段钰恒很满意。
二人来到宗门石碑处。
段钰恒双手结印,召唤出飞剑,拎着江妙妙的衣领凌空而起。
乘着飞剑,江妙妙回头望了一眼细雨菲菲中的黎山宗,心情莫名平静。
段钰恒已辟谷,可江妙妙不行,她不仅要按时吃饭,还要睡觉,上厕所。
一连五日,二人终于到了苍玄宗的地界。
段钰恒的脸也臭得不能再臭。
“二师兄,我饿了。你能停一下吗?”
段钰恒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还是调转方向,落在了一处人间村落外。
“你是猪吗?一天吃六顿?”
江妙妙摸了摸鼻子,哼哼两下,倏地狡黠一笑,“二师兄,没想到你的脸看着臭臭的,说的话倒是挺气人的。”
段钰恒眸子阴沉。
倏忽,空中飘来一阵异香。
段钰恒瞳孔骤然微放,一手握住剑,持与胸前。
“捂住鼻子,到我身后来。”
江妙妙一愣,才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
这人说话气死人,不过危险时候还想着她,倒是有几分可靠。
思绪一闪而过,江妙妙立马恢复正常。
霎时,一股更浓郁的异香扑鼻而来。
段钰恒压根来不及反应,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江妙妙,“你?”
话未说完,段钰恒“嘭”地一声倒地。
江妙妙蹲下拍了拍他的脸,见对方毫无动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段钰恒要不是没对她设防,压根不会这么轻易被放倒。
她也没想过害其性命,有本命剑在,他也不会有事。
异香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时间一到,段钰恒就会醒来。
江妙妙抓紧时间,伪造了一个往反方向的痕迹。
做完一切,她用上轻身符,一路疾风向望仙镇跑去。
而关押月苍涟的宁幽塔就在苍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