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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看起来似乎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能被攻破,然后耶律释鲁不计伤亡的全力攻城,结果却是双方一直血战到天黑,耶律阿保机被打下城楼,虽然撤在一堆的尸体上缓冲了点力道,可也撤的全身数处骨折,吐血数口,一直昏迷不醒。随后,副帅耶律罨古只也亲自率领一支全由契丹勇士组成的敢死队,在大量弓弩手的掩护下攀城,双方直战到天亮,在夜色的掩护下,罨古只好几次都率冲登上了城楼,可每一次最终都又被赶下了城墙。
一直战到了天亮,云州城一直摇摇欲晃,可却始终矗立不倒。
尽管不甘心,可当黎明到来之后,城上的守军那充满优势的远程器械再次开始发威,而他们的弩车投炮以及云车楼车等也已经几乎被摧毁殆尽,继续攻城,只能是白白送死。此时继续强攻,显然不是智举。更何况,巨大的伤亡,高强度的攻城战,让所有的联军部落首领们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们南下是来发财的,可不是来强攻一座攻不下的雄关要塞的。
继续这样攻城,他们不但抢不到钱财子女,而且还会让他们不多的部族勇士们在这城下耗干最后一滴血。
终于,在各部族首领们的请求下,耶律释鲁不得不鸣金收兵。
而此时城头上的宋季荣等秦军将领,也一样是筋疲力尽,一万对十万,能守到这程度也是极不容易。若是手上能有一支精锐的骑兵,这个时候出城正是大好时机,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人的云梯撤退,象征性的发射了一阵石弹恭送了事。
其实,相对于胡人来说,守城的秦军压力更大。
云州这样的城池,虽然坚固,可再坚固的城也要人来守。特别是面对十万胡人攻城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而来,几乎随时都能破城的压力,是十分巨大的。若不是城中有着西征军留下的四个炮营和诸多重型器械,他们根本不可能守到现在。若不是摧毁了敌人的投石车阵和楼车群,这座城池早就陷落了。饶是如此,昨晚一夜夜战,也让城上的守军损失惨重,守城百姓和秦军士兵战死无数。
耶律释鲁回到营中,连铠甲也没有卸,只摘了头盔,便立即去了伤兵营。伤兵营里,到处都是轻重伤员。
云州城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绞肉机,不断杀伤了秦军守兵的同时,胡人遭遇了更多的伤亡。打到现在,粗步统计,耶律释鲁的十万人马,已经战死了一万余,重伤也有五千余,这些基本上和战死了没区别,只能是等死而已。轻伤残疾的还有更多。
战斗减员超过了两成,能战之兵剩下不到八万。
继他的兄弟耶律撒刺的战死后,他的侄子耶律阿保机现在也是伤势极重,到此时一天一夜了,还没有醒过来。
“沙里如何了?”
“挞马绒沙里伤的很重,从城上摔下之前就已经断了几根肋骨,再从城头摔下,虽有尸体垫了下,缓解了了一些冲势,可依然伤的很重。左腿小腿骨折,两只手臂也都脱臼,且严重肌肉损失,另外内脏也受了伤,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脾脏,另外再加上脑部受了震荡”
听着那白胡子医生说个不停,耶律释鲁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什么时候能醒?”
“按眼下的情况,他应当已经醒了,可是他却迟迟不能醒来,估计和头部受到震荡有关。这得看挞马绒沙里的运气,若是运气好,也许很快就会醒来,然后其它伤势休息过一年左右,应当就能恢复了。但若是运气不好,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于越当知道,人的头部最是神秘难测,伤到了头,这却是极为难治的。若不好,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也许,会更危险。”
耶律释鲁一把抓住他:“我让你马上治好他,要不然,他若有事,你陪葬。”
医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老朽听说,如今南面的登州拥有全天下最大的医馆,最全面的大夫,特别是登州医学院的辽长人称小医仙,医术非凡,也许可以想办法送去登州,或者请小医仙前来医治。”白胡子马上想到了一个祸水东移的办法。
耶律释鲁瞪了一眼老头,将他推到一边,看了眼昏迷中的阿保机,长叹一声转头离开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什么办法去登州把那什么小医仙请来,至于把侄子送去登州之事,就越发的不可能了。“
转身回到营中,却见副帅罨古只已经坐在他的营中,还叫他的亲兵煮了茶。茶已经开了,罨古只见他回来,抱拳道:“请大帅见谅,某自己煮了茶喝。”
耶律释鲁挥了挥手:“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有什么事吗?”
罨古只放下茶杯,正了正脸色,他当然不会只是为来喝杯茶这么简单。
“大帅,某以为,我们也许应当做些其它考虑了。”
“其它考虑?什么考虑?”
“比如说撤军!”罨古只回道。仗打到这一个份上,真的是势成骑虎,云州城拿不下,那么他们就很难在代北立足。更何况,南下兵团覆没,雁门、成德、魏博三镇没有动静,而秦军援兵却已经提前到来,这都让他们现在形势一天比一天恶劣。契丹人这次南下,可不是真的来给李克用清理什么门户来的。他们南下,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道代北,最终直指山后诸州,甚至打到军都关去,威胁燕京,逼迫李璟从北方调兵回援,以减轻此时两个军团十几万秦军在潢水土河这契丹和奚境到处烧杀袭击所造成的巨大压力。
再让这十几万人在草原上四处烧杀掳掠,最先撑不住的就是他们契丹了。
可是这次的出兵,到现在为止,可以说已经是失败了。他们不可能打到军都关去,甚至连云州都打不下。既然如此,不如早走,不然迟滞于此,万一被李璟围上来,那时他们这支兵马就可能被包了饺子。他们已经是契丹为数不动的一支机动力量,若是他们覆没了,那秦人就更无后顾之忧的在草原烧杀劫掠了。
“李克用那边还没联系上吗?”
罨古只苦笑:“那个史俨最近有些闪烁言辞,推说什么还没联络上,路远艰难。我估计,听怕李克用可能是被河东诸军拖住了,郑从谠等河东诸帅可是和李璟关系很好的。另外,我怀疑李克用见这边局势恶劣,已经向雁门军传令不让他们北上了。若真如此,那张自勉和刘寻这两支兵马就无后顾之忧,随时都会杀上来。若他们一来,就麻烦了。大帅不要忘了,云州北面牛皮关,还有我们没有理会的两万李嗣源部下。”
“铁木刺和鬼赤儿他们还没有把李嗣源的首级割下来吗?”耶律释鲁皱着眉,那边还有三万人,如果能早点摆平李嗣源这支败兵,正好可以调他们去打牛皮关,把李嗣源剩下的那支兵马也一起吃掉。
“还没有消息传来,已经两天没有与我们联络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耶律释鲁:“出事?出什么事?”他明知故问道,若是出事,绝不可能是被李嗣源反击败,只能是秦军还有一支援兵突然出现在了塞外。“李璟那边的援军在什么地方?”他心里有些不安。
“昨天传回的消息,李璟还在军都关,正在集结兵马,据说这次援兵会超过十万人。”
“确定李璟此时还在军都关?”耶律释鲁捏着胡子,先前刘寻那几万人可也是突然就出现在了金城战场上,使得撒剌的战死,五万兵马覆没的。既然刘寻这么快就到了金城,李璟没有理由一直还在军都关啊。就算他自重身份,不肯冒险,可他也可以派出兵马先行来援的。
事情不太对劲啊。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李璟可不是那种不敢冒险的人,相反,李璟用兵最喜欢用奇,打仗最喜欢带着冲锋。这样年轻的大帅,没理由在如今情况有利的情况下,一直缩在军都关的。莫非?军都关只是虚布旗帜,李璟实际上已经率兵出关了?难道说铁木刺他们两天没消息,是因为已经遇上了李璟?
他们难道已经被李璟歼灭了?
操!
他不由咒骂一句,自越过阴山之后,他总是感觉情报跟不上节奏。往往有的时候,情报发回来还是错误的。就如同刘寻那支援兵,事先探子们就没有发现半点踪迹,直到他们突然兵行千里,出现在了金城战场。
真是些没用的家伙,要是能够多一些有用的情报说好了。
身处此地,他感觉就像是处于茫茫暗夜,除了身边,其余地方全是一片迷雾。
也许,是应当考虑一下撤退的事情了。虽然没有情报,但他却感觉到,四周的已经有一张大网正在向他扑来。
“大帅,沙里身受重伤,留在此地条件简陋也不能医治,不如让人先送他回去。此时,那些受伤兵员留下也无帮助,倒不如让他们也一起回去,还能减轻一些粮草负担。”罨古只看出了耶律释鲁的犹豫,当下委婉提议道。
让人送耶律阿保机和伤兵们回去,这其实只是一个台阶。一旦真让阿保机他们走了,接下来再谈撤退也方便许多了。更何况,这些伤兵留在这里确实没有帮助,现在把他们送走了,一旦到时情况紧急,他们身边也没有累赘,进退都要轻松许多。
“好,就按你所说,派一队人马,把那些能移动的伤员都和阿保机一起送回去。”顿了顿,耶律释鲁又道:“再多派出一些探马,撒出去一百里,严密监视,万一发现秦军,立即回报。嗯,再给铁木刺发信,让他迅速灭掉李嗣源,然后带李嗣源的首级却牛皮关劝降,若是关上不降,直接攻关。”
“是否再让史俨给李克用传个信,让雁门军出动,帮我们牵制一下朔州的张自勉和刘寻?”罨古只补充。
“好,告诉李克用,如果他不按约定出兵,那我们就退回塞外。”
他长叹了一声,“让儿郎儿休整一下,再打造一批器械,我们再集中全力攻一次。若再攻不下,到时我们就撤!”耶律释鲁此时终究还是不甘心就撤离,也许,再攻一次,就能攻破云州。也许,李克用终究会如约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