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御座?”零的眼中闪过疑愣。
神......西子月对这个用词感到耸人听闻。
“那座高架桥通往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它只在暴雨时开启,神的御座,就座落在那片尼伯龙根之中。”
陈国勋的语气依旧四平八稳,完全感受不到他像是讲述一个巨大的秘密。
“我在日本,也听过类似的用语,他们把白王称之为神,有人把它看作死敌,也有人把它看作救世主。”零很快平复了惊讶,继续逼问。
“那你口中的神,也是龙王吗?”她的眼睛紧盯。
“不知道,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在于我们难以认知它,否则它就不是神了。”陈国勋推顶眼镜。
“既然它有可能是龙王,那我就有义务上报学院。”零的目光压低。
“你可以这么做,但这座城市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势力范围,我作为校董,有权与卡塞尔交涉此事。”
“我也可以现在直接前往现场勘探,作为秘党成员,我有义务调查与龙族有关的事,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风险扼杀在摇篮中。”零说,手中的的刀叉忽然捏紧。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是忠告,也是警告。”
餐桌上气氛没来由沉重了几分,双方的态度都很强硬。
雨,依旧下着,窗外一片水雾朦胧,这个男人的身影仿佛将整座城市都挡在了后方......仿佛巨龙守护着它的财宝。
“算了吧,那座高架桥,我们下次再去吧。”
西子月轻轻出声,这是她上餐桌之后第一次说话。
零看了她一样,将前倾的身姿撤了回来,靠在椅子上继续灌酒,叉起蛋糕大口嚼下,脸颊一鼓一鼓。
陈国勋也闭上也眼睛,鼻翼缓缓抽气,闭目养神。
桌子上的火药浓度逐渐降低。
西子月也端起了奶茶,小口啐饮。
在侧写的感知下,她明显感受到了刚才的气氛不对劲,陈家主的态度之强硬出乎想象,显然那座高架桥是他的底线,再让零这么逼问下去,没准真要打起来。
虽然表面上他孤身一人,但想必他有很多下属都潜伏在间餐厅的角落里,时刻准备冲出来,那绝对不是任何人想看到的结果。
陈国勋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举向了前方:“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失礼了。”
西子月和零犹豫了会,才拿起酒杯,隔空举了举。
......
......
正在街道上待命的俩人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见鬼,三无妞儿以往都是这么谈判的?她怎么不上来就拿枪指着人家脑袋?”酒德麻衣的眉毛狠狠一皱。
“不,她还有一招依靠自身童颜色诱怪蜀黍的神技,这是你永远都不配掌握的本事,回不去的青春年华。”苏恩曦说。
酒德麻衣仰面搓脸:“好吧,我大概已经知道三无妞儿谈判经验为零了,偶尔的几次谈判,都是挟持敌方的关键人物来突破重围......还真就是用枪指着人家脑袋的活!”
“长腿,你有没有一种感觉,皇女陛下并不喜欢陈家,甚至很讨厌它。”苏恩曦盯着屏幕中的饭局。
“也许吧,毕竟她很讨厌这种被一层又一层谜团盖住的感觉,而陈家就是当前最大的谜团之一,面对这样让人不爽的谜团,你要是提着一门火箭炮,难道不想一梭子砸它头上吗?”苏恩曦说。
“有道理,路明非已经够谜团重重了,同样的谜团再来一个,我们可真消受不起。”酒德麻衣摇头。
苏恩曦说:“同感,用苏联笑话的句子来说,就是‘能在苏联实行多党制吗?答:不能,因为我们养不起两个党’。”
......
......
“西子月。”陈国勋轻轻开口。
她如同被电流窜过,全身的毛细孔一缩。
果然,她们被请到这里来,不仅是因为高架桥的事,还与她本人有关。
“不要叫那么亲热,你或许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她绝不是你女儿。”零再次冷声打断。
讲道理,人家这声也没喊多亲热,你这是纯粹找茬......
在西子月的眼中,零俨然已经变成了母亲一类的角色,随时张开双翼,保护儿女。
另一方面,零在她心目中,也越来越坐实败犬的身份了......毕竟这是陈家啊!陈墨瞳的老家!她抱有十二分的敌意,简直合情合理!
“很抱歉没能与你的母亲走到最后,这是我的不对。”他不在意零的找茬,继续按照本应有的步调发问。
“我想,她应该已经原谅你了。”西子月的声音也很轻,表情波澜不惊。
“她从来没和你提过我,对吗?”
“没错,她只在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了之后,才告诉我陈家的事,以及说你是个有五十多个子女的人。”西子月直视着那双淡漠、看不出悲喜的眼睛。
最初听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五十多个子女时,西子月除了觉得这人有钱之外,还觉得这人是个花花公子,四处留情。
可眼前这个男人的木讷外貌,击碎了这个情圣人设,他之所以培育这么多后代,绝不是因为自身情感,而是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也不会喜欢这个奇怪的家族,但我愿意为你做出改变与割舍。”
西子月一愣,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莫大的决意。
“回来吧,西子月,我会治好你的母亲,将所有的爱给予你和她,甚至放弃所拥有的的一切,权力、地位。”陈国勋说。
......
......
“我靠!出现了,预料之中的剧情出现了!狗血般的父女相认,豪门恩怨!”苏恩曦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都知道狗血了,那你还兴奋个什么劲!”酒德麻衣一巴掌将这突然发疯的女人推开。
“你懂什么,狗血归狗血,但就是梦想啊,哪个女人不希望突然蹦出一个有钱的富翁,突然将自己接回去当公主啊!还扬言为你放弃一切的那种,只有苏玛丽才敢这么写啊!”
酒德麻衣差点忘了,这女人......还真就是个沉迷霸道总裁式苏玛丽的花痴女人!
虽然她自己所拥有的财富也足以堪比这位陈家家主,但这又有什么趣呢?自己花自己赚来的钱,就会精打细算斤斤计较,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无趣的守财奴,而花别人的钱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那才叫爽快!
......
......
雨珠拍落在窗舷上,声烦不绝,餐厅内有那么一刻是寂静无声的。
“哦。”西子月忽然就冒了个拟声词出来,表情空空如也。
也许是一直在心中模拟对方说这句话,才使得它实际说出来了之后,自己也没有过多的感情波动,像是往湖水里扔了一颗石子,很快就沉底了。
“我现在的家庭非常幸福美满,昂热校长、卡塞尔大家庭、还有伊丽莎白她们,也都站在我的身后。”
西子月没想到,原来“卡塞尔大家庭”这六个字,有一天真的会被自己说出来,不带一点中二的羞耻感。
“我有足够的力量去研究妈妈的奇怪病症,如果你想说,这世上只有你才能治好,那我只能怀疑,你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西子月的目光压得比零更低,寒气顺着她的声线递开,刀锋般插入了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闪电从天穹顶端砸落,窗外的城市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她的影子修长地拉在了地面上。
她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握着手提箱,另一只手拿着银制的餐刀。
在新娘岛上,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普通攻击,就是用银制餐刀,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又握住了它。
零稍稍松气,欣慰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几秒。
餐厅外,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双双击掌。
“苏玛丽的攻势,只对苏玛丽的傻白甜女主奏效,而西子月......她更像是从男频里走出来的,想要打动她,起码得拿出十几个穿黑丝连裤袜的漂亮大阿姨才行,走色诱路数才行。”苏恩曦耸肩。
“这关漂亮大阿姨什么事?”酒德麻衣一震。
“参考洛朗校董的人设。”
“这......”
.....
.....
长久的沉默后,陈国勋摘下了眼镜,用手绢在上面轻轻擦拭镜片,在上面哈气润湿。
看着对方的这个举动,西子月越来越觉得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了,遇到不顺心的事,会摘下眼镜擦一擦,然后继续戴上,装作无事发生。
虽然西子月把帅气的狠话撂了出去,但老实说,这并非完全真心,起码她并不愤怒。
在侧写的感知下,她能感受到对方台中的份量,如果西子月点头,这个手握大权的男人,是真地会变成一个普通人,一家三口过日子。
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充满了矛盾的普通人,即便握住他的手,恐怕也很难侧写出他的真实面貌。
“如果你愿意点头回来的话,我会尽一切力量,将尼伯龙根计划的馈赠用到你身上。”陈国勋将口吻调整了回来,目光迥然。
“尼伯龙根计划?”西子月出乎意料。
“没必要。”零再次发声,顶在了陈国勋面前。
“我从不看好这项计划,也从不把它当成一项馈赠。”她说。
“这是足以匹敌四大君主的力量,接受这份力量,你就将成为混血君主,带领人类杀死黑王,开创新的时代。”陈国勋说,声音严厉。
零毫不退缩,起身而道:“当你永生不灭,神威具足,挥手间就能令山崩地裂,人类全都敬畏地跪在你脚下祈求怜悯时,你也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类的惆怅、恐惧、悲伤和悔恨......西子月,你要成为这种东西吗?”
西子月的心中悄然一动。
“不!西子月她不一样!”陈国勋也站了起来,森严的身影进一步挡住了窗外。
“怎么不一样?”零皱眉。
“西子月,听好了,这是秘密,绝无仅有的秘密......如果你,或者说只有你......只有你通过这个计划,才能获得一个究极的权能,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资格。”
陈国勋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音节都如撞钟般沉重,他终于不再普通了,这才是一个掌权者应有的气魄。
“究极的......权能?”西子月说。
“举个例子,你可以用这个权能,创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你是这个世界的神,然后......你可以选择忘记你是神,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你预先设置的剧本里,等到剧本结束,你再重新回到神的身份,开始安排下一个剧本。”
轰隆!
雷电照亮了城市,也照亮了零和西子月两张蓦然的脸庞。
酒德麻衣和苏恩曦,也哑住了。
谁也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