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号,盛夏已至。
炽烈的阳光透入树叶的缝隙,在青葱的草坪上留下了斑驳的黑影,整座校园肃穆又森严。
今天的气氛相较以往压抑了许多,因为今天是期末考试。
教学楼里,学生们在严密的监考下翻开写满古文秘语的考卷,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写出上面龙文的含义。
体育馆中,场地被清空了出来,手持竹制刀剑的年轻人们向教官发起挑战,竹节层层爆响,剑影如丝。
地下的言灵测试中,掌握不同言灵的学生也有着各自的考核目标。
还有的学生在野外考试,被要求在南美洲的丛林,或者阿拉斯加的野外里靠一把小刀生存上几天。
纯白色的空间里,她正捧着白色的骨瓷杯,小口啐饮着号称来自斯里兰卡的锡兰红茶。
伊丽莎白正坐在她对面,慢悠悠地用勺子转着茶杯,俩人之间充满了下午三点的闲意。
“最后,我和夏绿蒂原路返回,退出了冰窖,后来她说她今晚过生日,让我陪陪她。”西子月讲述着当晚的故事,伊丽莎白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于是我带着她去了零的花房,刚好找到一个小蛋糕,还摸了摸零的宠物。”
“最后,我和她来到山顶湖泡脚,恰好目睹了流星雨,顺便看了看日出,接着我便返回宿舍补觉了。”西子月的故事讲完了。
“那......夏绿蒂校董的内衣是什么颜色?”伊丽莎白忽然发问。
“你问这个干嘛?”西子月虎躯一震。
“你们那件作战服可不好泡脚,除非把作战服整个脱掉。”伊丽莎白敏锐地捕捉到漏洞。
“这......她里面穿着泳衣呢,普通的黑色竞赛泳衣,校园款式。”西子月保持着波澜不惊。
伊丽莎白叹了声气:“还以为能够掌握夏绿蒂校董更多的小秘密呢,看样子这次不够走运。”
西子月缓缓将杯子放了下来,深深吸气——
算了,也没啥可吐槽的,习惯了就好。
她又把气收了回去,继续饮茶。
“冰面下的怪物啊......我对这个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你就已经亲眼见证过了?”伊丽莎白疑惑。
“是的,夏绿蒂校董和我一起见证的,我和她结下了战友般的友谊。”西子月说。
“哦?难道不是共犯般的友谊?”伊丽莎白眉毛一翘一翘,表情语言相当丰富。
她眉飞色舞地说:“共犯的级别可比战友铁多了,铁到你现在去敲开狮心会住所的大门,没准她会放下手中一切的活,穿上一件人妻风格的围裙为你做料理哦。”
西子月默默喝茶,对此不发表评价。
距离下潜冰窖已经过去了七天,说短不短,说长也是真不长。
她似乎依旧沉浸在几天前的那场流星雨中,耳边还回荡着夏绿蒂最后的圣歌声,她自己现在也能哼几句。
不过事后西子月并没多少机会见到对方,也就没什么打招呼的机会,无法验证她俩的关系到底有没有这么铁。
想来的话,那应该算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吧?
“所以,有关不朽者的事,就是你本次冰窖之旅最大的收获了咯?”伊丽莎白问。
“与夏绿蒂搭上关系也算吧。”西子月说。
在她的报告中,当然不存在芬格尔的痕迹,她与夏绿蒂的战友关系并不是背靠背恶战不朽者,而是你在门口把风,我在里面翻机密......好吧,还真就是共犯。
有关康斯坦丁的情报被她私藏了起来,毕竟.....这也不太能算是个情报对吧?
虽然康斯坦丁没说,但西子月猜测,这也许又是一个不能伸张出去的重要机密,好比她能路鸣泽对话这事。
伊丽莎白像是牙痛一样,扶住了面颊:“唔......感觉,冰窖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刺激呢,人家还以为那里会有机密的活体实验,可怕的解剖等等,最好是那种掌握了,能够趁机威胁昂热校长的黑历史。”
“话说你让我下冰窖,是不是向让我悄悄帮你顺点东西上来?”西子月猜测。
“那怎么会呢?大家都说我是昂热校长的亲女儿,我作为父亲的小棉袄,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呢?”
这......
这小棉袄是用黑心棉做的吧!穿在老爹身上,能把老爹分分秒秒钟毒死的那种!
“好吧,目的还是有的,康斯坦丁的龙骨,你应该见过了吧?而且也肯定对它使用了侧写,对不对?”伊丽莎白直视起了西子月的眼睛。
西子月紧张地点点头。
这时,伊丽莎白将身子压了过来,小声又期待地问道:“有获得烛龙吗?”
“那种大规模杀伤力武器,怎么可能说获得就获得。”西子月淡定回应。
“就算我真获得了,哪也只是一次性的核弹,我未必有勇气点燃自己,去与一条龙王同归于尽。”
“没烛龙在意料之中,那黑日呢?黑炎牢狱呢?再不济,君焰也.......”
“停,我没从康斯坦丁的龙骨身上侧写到任何东西,我只看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它的诞生画面,在一座金字塔般的火山里,它和诺顿同时苏醒,那座金字塔既是它们的摇篮,也是它们的王座。”西子月说。
现在回忆起来,那依旧是如开天辟地般宏伟的一幕,苍红色的巨龙沐浴着岩浆问世,自它诞生的那天起,它的伟大就铭刻在了龙族的铜柱上,其威名辐射向世界的各个角落。
伊丽莎白也下意识仰头,想象着西子月所描述的那座金字塔,那纯由金属堆砌而成的祭坛,末日般的火山。
毫无疑问,这是划时代意义的发现。
长久以来,四大君主的降生过程一直是个谜,但如今西子月的这一发现,让这个谜团瞬间往前进了一大步。
“第二个画面是烛龙,在白帝城。”
伊丽莎白悬握住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放下,像是听到了古时君王的名讳,不由得将敬意高高竖起。
“那是地狱一般的景象,视野中的一切都在燃烧,岩浆都从地底里井喷,像是有上万枚焚烧之血饱和燃烧......等到视野清晰时,白帝城已经化成了焦土。”西子月幽缓地说。
她不自觉回忆起了课本上的内容
历史上许多着名古城,乃至文明的陨落,其背后都有龙族与混血种的影子。
四大君主在历史上也都有动用过灭世级言灵的记录,每一次都是末日景象。
其中青铜与火之王在白帝城使用的烛龙,是记载最为详尽的一次灭世级言灵,至今人们都能在那片大地上找到熔岩灼烧后的痕迹。
“害怕吗,近距离看了那么可怕的灾难后?”伊丽莎白拨玩着耳旁的发丝,她每次问这种问题时,都会做一些比如玩发丝的小动作。
“挺害怕的,但一想到它其实也就是个核弹的威力,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西子月淡定而道。
“说起来,龙王真的有毁灭世界的能力吗?白帝城说到底也就是座古代城市,一枚小型核弹就足以摧毁它了。”
“烛龙之所以能毁灭白帝城,并不是因为它的领域刚好那么大,而是白帝城刚好就那么大,白帝城周围到底还有多少公顷的森林被一并包了进去,这已经没法计算了。”
西子月恍然,这就和你考95分,学霸考100分,并不代表学霸仅高你5分,他的上限被满分这个概念限制住了。
“虽然现代社会,人类已经掌握了核武器这种究极杀伤力,但并不代表龙王的灭世级言灵就弱了,你要知道随着科技的进步,分工越来越精细,人类社会本身的结构也变得越来越脆弱了。”
“越精细的东西,往往越难修理。”西子月说。
“没错,假如龙王在纽约市使用了灭世级言灵,它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将导致数以百万计的人死亡,而这件灾难所引起的间接连锁反应将远超死亡数百万人,光是‘恐惧’这一项,就足以将世界拖至深渊了。”
西子月能想象得到伊丽莎白所描述的画面。
当今社会的连接紧密程度远超古代,一艘满载货物的轮船沉没就将导致数个小公司关门,好几条供应链受损,几十亿美元的提前跑路,就能造成多米诺骨牌般的经济危机,更别提一座大城市从地图上被抹去。
现在的人类文明建立在无数精密的齿轮运转之上,越建越高,与地面越来越遥远。
只需要瞄准地球上那么几个重要的坐标打击,整个人类文明就会经历大规模倒退,人口也会数以亿计的减少,犯不着龙王老爷们玩孤胆英雄那套,亲自上阵与飞机导弹肉搏。
不过好消息是龙族的脑子们其实都有点不灵光,它们崇尚正面暴力进攻,不太喜欢拐弯抹角的偷袭或潜伏......除了那么几个奇葩的个例。
“真可惜呢,我让你调查冰窖,其实是希望能破一破暴怒失窃的案子......最近,又有七宗罪丢失了。”伊丽莎白的目光陡然转阴。
“又丢了一把?”西子月的手一抖。
“这次是怠惰,在七把刀具中刚好排中间的老四,外形是一把英格兰阔剑,青铜与火之王炼金术的最高成就之一。”
“这次的窃贼,和上次是同一个吗?”西子月低声问。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起码是同一个组织。”伊丽莎白点头。
近七个月前的2012年末期,暴怒在冰窖神秘失踪,没想到犯罪者蛰伏这么长时间后,又重出江湖了,瞄准的宝物依旧是七宗罪。
看样子,这个贼很想集齐全套刀具,没准有收集癖。
“暴怒失踪后,昂热意识到冰窖未必安全,于是他把其中最重要的S级藏品都转移了出来,余下的六把刀具更是交付到了其他人手中保管,比如我这里就有一把。”
西子月以期待的目光看着伊丽莎白,等待她说出那把刀的名字。
“色欲。”伊丽莎白说这个词的时候,也带上了色气。
“噗——”西子月仿佛被粉红色的闷棍敲中。
色欲就色欲,名字好好念出来就完了,你在那里眼神迷离,气吐如丝,是想闹哪样啊!
“我......我姑且问一下,这些刀具所对应的罪行,与持刀者应该无关吧?”西子月心中忽然冒出这个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就算你握着它,它也不会有丰胸效果,我试过。”
这......
这和想象中的色欲有点不一样.....
“应该也不会让我变得兽性大发吧?”西子月警惕。
“不至于,要是它真有这种副作用,那我见到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早就把持不住了。”伊丽莎白正色。
“咳咳,说正事。”
“大概是在十天前,掌控着北方联盟的汉高家族,遭到了一次暴力入侵,入侵者击穿了层层屏障,来到金库的最底层,取走了怠惰,入侵者取得它之后并未大开杀戒,而是迅速撤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北方联盟,汉高家族,西子月听格蕾尔说起过这个势力。
北方联盟是指盘踞在北美地区的混血种联盟,从殖民者时代起,它们就成立了,延续到现在势力很强盛,汉高家族则是联盟的领袖。
不过它们并没秘党那么激进,主要集中于扩张生意与资本,偶尔通过经济手段资助屠龙伟业。
据说本来在1941年,它们是要和秘党结盟的,昂热与汉高都出现在了谈判的一线现场。
可惜他们把谈判地点选在了珍珠港,日期选在了12月7日,谈判当天就被日本人发动的轰炸打断了,结盟议题被搁置。
二战结束之后,北方联盟从战争中攫取了巨量财富,已经没有必要与秘党合作了,而秘党则在二战中掌握了最先进的科技,认为屠龙将会是件轻松的事,没必要与这群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打交道。
于是双方都没有继续合作的意向,虽然卡塞尔总部在北美,但双方的交集并不多。
“校长,就这么把重要的武器,交给了这么一群人保管吗?”西子月惊讶。
“汉高与昂热的关系很微妙,介乎敌友之间,这是中很奇怪的关系,有时候比共犯更可靠,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伊丽莎白摇摇头。
“而且他们的业务主要聚焦于商业,远离战场,将武器交给一群不会使用武器的人保管,再适合不过。”
“但它还是失窃了。”西子月这番话有补刀的嫌疑。
“是啊,还是失窃了,被暴力夺走,校长知道这个消息的一刻,整个人都疯掉了,开着玛莎拉蒂就冲到了芝加哥,找汉高兴师问罪。”
“那你该怎么办呢?”西子月有点担忧,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伊丽莎白的小金库很有可能也要被入侵,到时候那些价值数百万美元的维多利亚秘密内衣恐将香消玉殒,比如天堂之星......见鬼!怎么绕着绕着,又绕到了这破战斗机上!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一刻,俩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伊丽莎白趴在桌上,斜望着西子月,一副很萌很萌的样子。
西子月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你最好离这柄武器远一点,不要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偶尔多出来走动走动,到时候就算你家没了,你人也是完好的......”
“决定了,就把它交到你手上保管吧。”伊丽莎白一拍西子月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