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伊利诺亚州,晴朗的天空一望无际,摩天大楼的天际线伸入云端,像是宁静了千年的参天古木。
芝加哥的郊外,CC1000子弹般穿过红杉林,带着狂风抵达了卡塞尔的校园门口,成片的流云扫过站台,漫天的红叶都被吹了起来,变成欢呼的礼炮。
“为我们卡塞尔英雄的回归,献上礼炮!”
云遮雾涌的月台上有人喊道,紧接着还真有小礼炮响起,彩色的带子悠悠地飘了下来,挂到西子月的头上......感觉跟小城市迎亲大队一个规格。
西子月拖着行李箱走下列车,看清了这群迎亲大队的模样。
这群人都是新闻部的人,各个贼眉鼠眼,贼头贼脑,格蕾尔握着一只小喇叭,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用喇叭声朝西子月打招呼。
“这又是卡塞尔的例行欢迎仪式?”西子月搐着眼眉问。
“不,这是你的欢迎仪式,你是最后一个返校的学生,又是在本次任务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上等马,更是我们新闻部绝佳绵羊......呸!绝佳素材库!”格蕾尔机敏改口。
“我知道你是想说薅羊毛来着。”西子月捂面。
“讲道理,牟着你狂薅的可不止我一个,连前任校园两巨头都参与进来了。”格蕾尔振振有词。
“恺撒和楚子航也入场了?”西子月诧异。
“点开守夜人论坛,你就能看到。”格蕾尔将手机呈现给西子月看。
排在首页的是卡塞尔公告栏,通报本次S级任务完成情况,每个参与任务的学生都会受到嘉奖,西子月的名字名列首榜。
报告上说她表现英勇,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已经手提冷兵器冲在了第一线,和学生会主席并肩作战。
而下面跟帖,评论被置顶的发帖人叫狄克推多,这是恺撒的ID,前学生会主席的头衔闪闪发亮。
他用豪迈深沉的长文描述了我校S级学生,西子月在战场的详细表现,具体到了每一个如舞蹈般优美肢体动作,每一个冷酷帅气眼神,仿佛他全程都在第一线观摩。
“不要怀疑我写的东西是否真实,我只是个路过的吟游诗人,不介意为我们的女武神吹响口琴。”恺撒最后写道。
西子月有种被吹嘘到腿软的感觉。
好家伙,这家伙才是《东瀛斩龙传》的作者,炎魔诗人吧!芬格尔是他小号吧!
作为前学生会主席,恺撒至今都在卡塞尔里留有他的传说,拥趸众多,他也是守夜人论坛的活跃用户,经常出现在悬赏区,热心地帮同学们解决悬赏,偶尔还会发放礼物。
如果只恺撒的发文称赞,恐怕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问题在于村雨这个ID也给这篇近乎胡扯的文章点赞了。
众所周知,这俩人自学生时代起就是宿敌关系,永远不在同一边下注,也从不看好同一个人,原本水火不容的双方居然在西子月身上达成了共识,这叫什么?这叫众望所归!天命所向!
西子月的心态很淡定。
非要说的话,她与这俩人都沾点关系,一个是姐夫(疑似),一个是学长(学部不同),搞不好正是攀了这两层关系,才得到了如此美誉。
除此之外,零也罕见地出现了,默默点赞,她的ID叫佐罗,一个比村雨更低调的ID,如果不是看着后面的现任学生会主席头衔,都没人认出她。
“前任校园两巨头,以及现任巨头,都站在了你这边,这下压力来到了夏绿蒂会长那边,据悉她正在紧急召开会议,研究该不该给你点赞。”格蕾尔以编段子的语气随口而道。
西子月安静地看着眼前,嘴边一直淡淡微笑。
终于回来了,这熟悉的日常味,到处都是吐不完的槽。
“你变了。”格蕾尔也微笑。
“变了什么?”
“首先是画风变了,你看看你现在,一身御姐味。”格蕾尔朝西子月眨眼。
西子月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着装。
她现在身上没有穿校服,而是一件黑灰色的英伦风衣,脚上穿着同色系的长筒靴,俏挺的鞋跟将她的身高微微托起,兼具职场式成熟与少女式锋芒。
连行李箱也很搭她这身行头,TecknMonster的简约款式,上面印着黑白色的地砖花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华尔街出发,赶往伦敦金融城的女高管。
“我也觉得这身好显老。”西子月皱眉。
这当然不是她自己选的,而是伊丽莎白特意为她挑的,理由是新不妨切个新人设换换口味。
“不,很好,就这身,表面上你的箱子里装着化妆品与宴会礼服,实际上里面藏着火箭筒与冲锋枪,哦......这种落差感,真叫人欲罢不能。”
其实格蕾尔想说,你的成长速度太快了。
从新娘岛把西子月接出来时,格蕾尔觉得对方像个萝莉,穿着黑色的哥特连衣裙,脚上穿着软绵绵的白色蕾丝短袜。
在卡塞尔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变成了少女,作风简洁,出手精准,像是时刻为考试而战。
但仅仅只是阔别了一星期之后,她的规格又升级了,变得越来越成熟,御姐的A飒风越来越有味道。
这一个月似乎被她过成了好几年,从小学一路通关到大学毕业。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没准下次见面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抱上了。
“已经经历过生死了吧,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格蕾尔深沉地注视对方,暖曦的风从二人间走过,满地的落叶簌簌谱动,这是春末最好的音符。
西子月一怔。
“是啊,经历了生死,经历了果决,知道了许多秘密,还保护了重要的东西。”西子月的微笑转瞬即逝。
她也说不上自己的眼神有何变化,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和以往不同。
“走吧,开启我们的胜利游行环节。”
格蕾尔带着西子月走向停靠在月台旁的一辆敞篷法拉利,火红的涂装格外张扬、耀眼。
“还能在学校里开这玩意?”
“一般情况下不行,除非任务胜利归来。”格蕾尔一脚跨上驾驶座,俨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姬。
将行李箱放在后座上,西子月便跨入了副驾驶座,车门也不开一下,正副驾驶座上的俩人相似一笑。
“芜湖,走咯。”格蕾尔一脚踩下油门,法拉利驶入校园的主道,熟悉的校园光景再次映入眼帘。
望着阔别多日的景色,西子月终于没有那种生疏的旅行感了,以前她总觉得来卡塞尔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过一段时间她还要回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卡塞尔就是旅途的起点,从这里出发前往任何地方都叫旅行,返回这里则叫回家。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任务结束后,你和老佛爷在马耳他的度假海滩上休了一个星期假期。”格蕾尔问。
“很普通,基本就是潜水、游艇、晚宴、音乐会之类的,没发生特别的事。”西子月说。
格蕾尔摇了摇头:“师妹呀,你这过的已经叫世界顶流生活了,在你的口中它却变成了毫不特别的普通活,莫非你已经在资本的腐蚀下堕落了吗?”
西子月恍然,这才发现自己的思维真的已经迥异于常人了,除非发生超自然龙族事件,否则生活再豪华,都不叫特殊。
“小姐们!收下这个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拦在了法拉利前,将一瓶开好的香槟递给了格蕾尔,还有两个高脚杯。
“谢谢大哥!”格蕾尔开心地收下。
卡塞尔果然是座实力至上主义的军事院校,只要戴上军功的勋章与光环,走到哪里都有人送礼物。
格蕾尔停下油门,为自己和西子月倒了一杯香槟:“来,你应得的。”
“我们这样......真的不算酒驾?”
“这就不得不提混血种的优越了,龙血会帮我们过滤体内酒精的,再说了,在座的诸位都是卡塞尔精英,就算我们真喝高把油门踩到底了,你们难道就不会躲开吗?”格蕾尔仰头就是一灌,继续开车。
看着杯中黄澄澄的香槟,西子月回忆起了那天晚上之后的事。
那天晚上一切结束后,她还真就和零办起了小酒宴,一瓶酒接一瓶的从酒驾上拿,也甭管什么牌子,开瓶就是一口,喝不爽再换。
如果让名酒收藏家看到她们俩人奢侈的做法,保不准要当场气死,好比熊孩子钻进了手办库,在里面开心地玩起了毁灭***。
不过她们当晚也实在没啥可干的,这地方电视机都没一台,总不至于看书打发时间吧?
灾难过后,劫后余生,原本以为自己能借着酒劲和零说许多话,但结果她们俩个依旧没什么话可说,无非就是聊一聊任务情报,比如已经复活的大地与山之王,海洋与水之王......聊来聊去都是工作话题。
好在这些琐碎的东西聊完后,醉意还真涌了点上来,可以先睡一觉等日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看这个日出,但就是有种这样的念头,好比突然涌上来的旅行欲望,说走就走。
零没有怨言,陪着她一起等待。
于是她们等到了,手机闹铃响起的一刻,刚好就是日出。
当看到晨曦破开一望无际的黑暗,从东方的海平线上升起时,西子月才意识到......她已经彻底结束了在新娘岛的使命,真正地推开了卡塞尔这扇大门。
迷茫与弱小都被留在了昨夜,浴火重生之后的她有着无比的果决与力量。
这也许就是她这么想看日出的原因,想有一个像是起点的终点,不想不告而别,也不想悲伤而别。
接下来的剧情顺理成章,卡塞尔的善后团队空降到了新娘岛,该清除记忆的清除记忆,该新闻封锁的新闻封锁。
当地下圣堂沉没,连带着环绕岛屿的海崖一起崩溃时,这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终于暴露在了世人眼前。
它是那么的美丽,像是出阁的娇羞少女,对外界既陌生,又好奇,还很憧憬。
而另一边,西子月已经在马耳他本岛的海滩上了,过着度假般的悠闲生活。
素白的沙滩被碧蓝的海水包围,海风犹如风笛,偶有海鸥低空掠过水面,抓走一条从水中掠出的大鱼。
“玩开心就好,如果要游太远的话,记得带上水手刀,因为有可能遇上鲨鱼。”伊丽莎白嘱咐道。
她也像个普通的度假游客一样,穿着防晒衣,带着淑女帽与墨镜,躺在伞阴下看海,窈窕的长腿从座椅上伸出,雍容的姿势像是坐拥整片海域。
西子月对着她的身材咽了咽口水。
这人的身段,还真就是维密级身段,平日她被严实的礼裙包裹还看不出什么,可一旦在海滩上解放,那便是堪比伊拉克洗衣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零也不声不响地被带到了这片海滩上,她也是英雄之一,只不过她全程玩沙,苦心孤诣地盖沙雕城堡。
海滩上的时间慢慢流逝,和海风一样舒适、缓慢。
西子月就这么在马耳他的度假海滩上待了很久,直到今天上午才返校,结束了这段漫长的旅途。
卡塞尔的校园里,格蕾尔开着红色的法拉利在校园的主干道上招摇而过,保持着观光缆车的速度,不断有路过的学生朝西子月挥手示意,还将纸飞机和刚折下来的鲜花扔向她的座位。
这也是卡塞尔的传统惯例,学生能向任务归来的游行车扔一些象征祝福的的信物,当然手雷不行。
“像是演唱会巡游,热情的歌迷总会往台上扔点什么,普通一点的会扔贺卡,极端一点的会扔内衣。”格蕾尔满面春风,仿佛自己也跟着沾光。
忽然,某个软软的东西砸到了她脸上。
“谁啊这是!还真扔内衣啊!”格蕾尔抓着内衣左右咆哮,看到几个嬉笑的女学生捂着嘴在花丛跟着法拉利跑动。
西子月将内衣接过来,象征性在胸口比了比,翻出一个白眼:“哦,不是我的size。”
她将内衣重新抛了回去,潇洒得像是扔出一沓钞票,对方也稳稳地接住了。
“喂!这不是你的风格吧,什么时候你这妞这变得这么狂野了?”格蕾尔谜一样兴奋。
西子月心一呵,表示你是没见过老娘赤膊砍死侍,夜店风砍龙王的英姿。
“还好,最近突然知道了如何与这座学校的人对话了。”西子月若无其事地说。
“你已经彻底融入卡塞尔大家庭了?”格蕾尔眼睛一亮。
“算是吧,接下来我或许得好好学习卡塞尔式修辞句?”西子月将手肘撑在敞篷的窗边问。
“放心,这点我会好好调教你的。”格蕾尔自信道。
“那就请多指教咯,学姐。”西子月叹息。
胜利游行以校园大门为起点,驶往奥丁广场,围绕三栋教学楼转溜一圈后向食堂进军,再嫖一波吃喝。
接下来是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安珀馆、诺顿馆,每个有名有姓的地方都留下了法拉利轮胎的印记,守夜人论坛上还有人直播她们的行程,阅读量继续往上蹭涨。
“这就是今天的最后一站了,到这里咱可就招摇不起来了。”
法拉利最终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鹅卵石小道前。
这里像是一处花园,鹅卵石的小道从五颜六色的鲜花中穿过,尽头是一栋二层式的小古楼,兼具西方的哲理与东方的禅意,小楼的后方是一片松树林,是个经常有松鼠出没的地方。
这是个又美又安静的地方,仅次于零在校园后山的花房。
这里是校长专属的办公楼。
去年自由一日,夏绿蒂会长就是在这里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去吧,校长邀请你参加他的下午茶,这是一项莫大的殊荣。”格蕾尔拍了拍西子月的肩膀。
如果是在普通学校,被校长这么特别关照一下,那必定是大祸临头,把学生吓到魂飞魄散。
但在这座奇葩学院,一切都得反着来,收到校长的茶会邀请,学生能被喜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西子月推开车门,顺着鹅卵石道路走向了那栋复古的小楼——
“欢迎你的到来,西子月同学。”白发浩然的老家伙正坐在茶桌后面,亲手斟调着一杯香味醇厚的红茶。
“校长好。”西子月点头,坐在了昂热特意为她留的那张空位上。
她抬起头来,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别致奇幻的办公楼......像是德鲁伊或森林先知的住处。
这里四壁都是宽大的书架,里面摆着成套的精装本和古籍拓印本,顺着书架的线条继续向上,能看到屋顶中央的巨大天窗,那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落叶,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在茶桌和她的肌肤上变成斑驳的影子。
西子月只在童话和游戏里才见过这种天井般的木屋构造,再考虑到屋子主人逼近140岁的年龄......这还真就是个德鲁伊的住处。
“我听丽莎说,你经常受邀参加她的茶会,想必你应该对茶会这样的对话形式不陌生吧?”昂热神色和善。
“其实也就喝了几次而已.......”
“那就更好了,说明你还没有来得及品鉴完所有的红茶,这个领域对你而言仍然是新奇有趣的。”
“其实我更喜欢奶茶......”
“奶茶也是好东西,可惜对于我这个老人来说,里面的糖分太过刺激了,要是你下次参加,不妨自己试着带一些牛奶,我们可以当场调配奶茶。”昂热深深品了一口红茶。
这.....这种亲自下厨笼络人心的手段,怎么您老也会?不是说这只是女领袖的必备技能吗?
关掉吐槽按钮,西子月也捧起了红茶,伸出舌头轻轻探入红茶里,小口吸泯了起来,淡雅的香味甜气息在舌尖上扩开。
其实她也分不清红茶的好坏,就好比她也不懂酒。
“来为我讲个故事吧,我有茶你有故事,今天下午咱们就这么打发过去吧。”昂热依旧端着茶杯,轻轻晃动它。
“伊笛可的故事,就从她开始吧。”昂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