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月深深呼吸,朝前方伸出了手指。
言灵·钥匙启动。
古老的咒语回荡在雷雨交加夜晚里,雷雨交加的夜晚里,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大门被打开了,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整块山体开始崩塌,碎石簌簌地落入湖泊中,一条通往幽暗的甬道出现了,阴寒风从里面倒灌而出,水面似乎都要泛结一层薄冰。
不可思议,这座微型的海上宫殿里,居然真藏了一扇不为人知的密道。
不好的预感持续加深着。
门。
温妮丝。
龙瞳。
新娘。
神秘的丈夫。
许多线索凌乱地叠加着,像是一道又一道深墨色的笔触,越描越黑。
一想到黑,西子月不禁皱眉头痛。
她清空了杂念,开了银白色装备箱,从里面翻出了一把老旧的柯尔特M1917型左轮,日常美械装备。
根据伊丽莎白的说法,这上面携带有一个言灵。
序列号59,言灵·镰鼬!
言灵的领域张开,数不清的小风妖们围着西子月飞降临,密集的风元素包围了她。
镰鼬是日本神话中的风妖,但在这个言灵中,它们是情报收集员,一个庞大的声呐系统以西子月为中枢建立,而这些风妖则是声音的传递管。
镰鼬和天狼同为召唤系言灵,但前者是人畜无害的萌货,而后者则是随时要主人老命的定时炸弹。
有一说一,这些风妖长得怪萌的,很想捉一只回去养。
言灵持续时间,30分钟。
在西子月的驱使下,镰鼬们涌入了甬道,向下飞行,用声波反射测绘着这里的空间大小。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这个数字居然还在增长!
五十四米!
这里居然深达五十四米!
事件更加不可思议了起来,新娘岛的下方居然有一条深达五十四米的甬道,甬道搞不好连通着更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一么一想让她有些细思极恐,莫非每个学校的前身都是墓地这种国产校园都市传说,在远隔数千里的地中海岛国也有效?
情况不太明朗。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并非尼伯龙根空间。
根据伊丽莎白的情报透露,当尼伯龙根的大门打开后,里面会弥漫着青灰色的雾,能明显感受到亡者的气息。
西子月并没看到青灰色的雾,也没感受到亡者的气息,在拿捏气息这方面她从不失误。
镰鼬的所到之处也没有心跳声或呼吸声,也就是说里面没有活人,自然也不会有活龙。
她扛着装备箱前进了,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握着左轮,装有焚烧之血的十字弩也挂在她的腰间,全副武装。
必须得尽快探索这里,然后才能腾出时间去处理温妮丝的事。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甬道里,雨声离她远去。
地中海的风暴迎来了更盛。
......
......
于此同时,小亚细亚半岛上,土耳其的境内,对乌诺维奇的搜捕工作终于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深山老林里,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
乌诺维奇被围困在了靠近一处靠近悬崖的水潭中,小瀑布哗哗地落下,瀑溅出飞流的急湍声。
宽大的翼膜上布满了弹孔,巨大化的身躯上穿插着数不清的刀剑与利刃,上百斤的金属都嵌进了他的体内,沸腾的龙血淬入水中,但即便这样他依旧离死亡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无数的红外线光点覆盖在他身上,上百狙击手都将致命的枪口对准了他,只等一个进攻指令。
恺撒走了上去,点燃了一根雪茄:“看样子你也快死了,不如死前把秘密透露一下吧,首先你的龙族名字叫什么?”
“乌诺维奇,这就是我的龙族名字,我不喜欢用假名。”乌诺维奇桀骜地笑着,半张面孔被子弹填满。
“因为傲慢,所以不愿用假名蒙面而行?不错,有几分校长的气魄,可惜你并不出名,诺玛花了半小时都没在资料库搜索到乌诺维奇这个名字。”恺撒说。
“恕我直言,加图索少爷,你们人类也很傲慢。”乌诺维奇对恺撒的称呼又变成了疏远的加图索少爷。
“也许吧,傲慢是人类少有的不亚于龙族的臭毛病。”
恺撒狠狠抽出了一口雪茄,眼神拉出了几分锐利的弧度,也有几分神似昂热。
“老实交代,你袭击档案室,到底想要在地中海里寻找什么?剩下的两份天鹅血去哪里了?你要把它交给谁?”
一口长气从乌诺维奇的胸腔里抽了出来,他就这么安然地坐了下来,一副要把秘密托盘而出的样子,悠悠开口:“我在寻找献祭地。”
“献祭地?诺玛,搜索一下,什么是献祭地。”恺撒呼叫,这个名字有些过于不吉利。
“献祭地资料已经搜索完毕,接下来将为你诵读播报。”通讯仪里传来了诺玛的声音。
诺玛朗读起了有关献祭地的有关说明资料,虽然她的声音优美温柔,但在场的每位专员都听出了寒意。
在那遥远的龙族文明鼎盛时期,一度盛行活人祭祀,高高在上的龙族贵族们享用鲜嫩可口的人类少女,他们会在一个封闭隐秘的地方举行婚礼般的仪式,作为新郎官的龙族会撑开双翼将他和新娘一起包裹起来,变成一个速成茧,十分钟之后,茧化便会结束,龙族破茧而出,而新娘则永远的消失了。
而这个用于婚礼的隐秘封闭空间,则被叫做献祭地,龙族更爱称它为圣堂。
在秘党漫长的考古历史中,曾发现过许多这样的圣堂,这些圣堂无一例外的庄严宏伟,下方与边缘流动着秘法奥术般的炼金回路,墙壁或铜柱上雕饰着晦涩壮丽的龙文。
但可惜这些圣堂的炼金回路都是干涸或断裂的,亦或是龙文褪色,法力消散,换句话说秘党从未真正地找到过一处余力尚存的献祭地,找到的都是破败遗迹。
想必这座地中海圣堂应该完好无损,不然这条龙也不会苦苦寻找了。
“只有极少部分特殊的人类少女才有资格被送入圣堂,她们会先在圣堂完成长达一年以上的进修,接受炼金回路的力量渗透,以此来使自身作为新娘的特性达到最完美,然后才会与龙族举行婚礼。”乌诺维奇开口而道。
“好比红酒打开之后,不能立刻喝,得先让它与空气接触,充分氧化一会才行,人类的姑娘也一样。”他补充说明。
“很恶心却又很形象的比喻,继续说。”恺撒冷冷开口。
“为了寻找这个地方,我在地中海上待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它,可惜这座圣堂曾经的主人很小心眼,在它外围多加了一层炼金矩阵,只有龙侍以上的龙族才能进入,相反人类可以自由进入。”
“龙侍?”恺撒对这个名词不解。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三代种,二代种叫做龙臣,初代种我们也称龙王,再往上走......那是万物的主宰。”
“那你呢?你是什么?”恺撒问。
“四代种,龙仆,在我下面的五代种被称为龙奴。”乌诺维奇自嘲一笑。
这都是无比重要的龙族情报,教授们在实验室里研究数十年的成果可能都比不上龙族们亲口说的一两句话,这也是卡塞尔如此重视一线队伍建设的原因,只有足够强大的专员才有能力接触龙族,并活着回来。
“你现在喝了一瓶天鹅血,实力大概也有三代种,也就是龙侍的级别了,你就没想过抓一个鲜嫩可口的人类少女进入那片献祭地,双修成功后再出关?”恺撒的语调依旧很冷。
乌诺维奇哈哈笑了起来:“我们已经在做了,早就在做了,远比你想得要更早!”
“我们?”恺撒警觉地重复这个词,“见鬼!你们从一开始就团伙作案!”
昨晚执行部高层连夜商讨出的结果是乌诺维奇是携带天鹅血逃跑,与团伙汇合。
但有没有可能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团伙合作呢?
乌诺维奇是在用自身性命把执行部的人手从地中海里转移出来!
恺撒间陡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回防!回防地中海,我们都被调虎离山了!那里将有大事发生!”恺撒对着通讯仪吼道。
“来吧,听好了,那位大人的名字可是很容易搜索到的,他的名字叫......息戒!”乌诺维奇提振了音量,带着得胜的狂笑势态。
息戒,的确是个在秘党龙族历史里有着一席之地的名字。
他是大地与山之王一系的次代种,曾经追随君主,匈人王阿提拉参与了公元五世纪中旬的一系列征战,也包括公元452年那场几乎毁灭了罗马帝国的战争。
那是秘党的生死存亡时刻,也是罗马帝国,乃至整个人类世界的生死存亡关头,这段历史至今也是卡塞尔的镇校之史,有太多力挽狂澜的英雄登上这段历史的舞台,又有太多人没能看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但龙族不一样,它们能够结茧再生,就算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但熬过漫长的千年黑夜,总能再度苏醒,继续竖起战旗,踏上重返故乡的征途。
而此刻,那条名叫息戒的次代种已经复苏了,正在前往献祭地,去取回在那里放存了一年多的祭品!
“次代种龙王,希望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息戒殿下。”乌诺维奇的笑齿间溢出了血丝。
“次代种龙王?”恺撒对这个称谓前所未闻。
“龙王和普通龙类的区别不在于力量强弱,而在于权能!对元素的掌控,对族裔的召唤,对下位生命的压迫,等等这些都是次代种龙王的能力,他们的权能仅次于四大君主!”
楚子航向前走了一步,用生冷的语气开口:“献祭地,在哪里?”
“就在......加图索少爷您的母校之一所在地。”乌诺维奇说,没想到这个梗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用上。
“金色鸢尾花学院!新娘岛!”恺撒立刻报出了坐标。
“那是你的母校?”楚子航一愣,这学校的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招生男性学生的那种学校,还有这岛的名字,除非恺撒以前是混娘炮的......
“那是......不,等一下再和你解释!赶快往那边调人!”恺撒没工夫和他吐槽吹逼。
......
......
穿过幽深寒冷的甬道,西子月终于抵达了这个恢宏的地下空间.....像是来到了巨人的殿堂,圣堂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
巨大的青铜柱依次向前耸立,撑起了拱形的穹顶,从地砖到青铜柱,再从青铜柱到穹顶上的蓝色金属镶嵌,所有的装饰都如瀑水般浑然天成,亦或是一株在海底撑起的珊瑚巨树,无穷的奥秘和魔力都蕴藏在它的工艺中,谁要是能解开它,就等于掌握了究极的真理。
莹莹的流水充盈回转在了石砖的缝隙里,顺着地势而下,也逆着地势而上,四面八方都悬挂着晶体般耀蓝的瀑布,有的瀑布居然是逆流而上,像是有股神力拖着它们向上流淌。
圣堂的中央是座金字塔般向上叠起的祭坛,一尊威严的十字架耸立在了祭坛的中央,繁复的花纹如千年老藤般蔓了上去,中间镶嵌着的红宝石至今也闪烁着光泽。
西子月蓦然地走入这座圣堂,屏息环顾四周,觉得浑身变重了不少,仿佛被看不见的神灵注视。
这何止是“学校的前身是墓地”这种烂大街的校园传说啊,简直是从学校底下挖了一座秦始皇的宫殿!
如果是以前她的发现自家学校下方是这么一片宏伟壮观的景象,那她多半会震惊得双腿乏力,像鸭子一样呆坐下来。
但现在的她不同了,她学会了摇人!
西子月立刻摸出了手机,同时拨通了伊丽莎白和诺玛的电话,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作为一个临时专员的处理范围,需要请示上级。
电话里全是杂音,像是细碎的雪花电视机。
摇不到人。
也对,现在都已经地下五十多米了,当然没信号。
象征性拍几张照和几段视频后,西子月回头就走。
忽然甬道的出口里传来了轻轻的声音:“已经.......走不掉了,他要来了。”
西子月刹住了脚步。
温妮丝,她浑身湿漉漉地从甬道里走了出来,虚浮幽幽的步伐像是随时会摔倒。
“站在那里,别动!”西子月将左轮指向了那边。
她看到了,温妮丝的眼睛里亮着黯淡的金色,那是龙血的象征,虽然可能血统纯度不高,但多多少少还算个混血种。
真是有鬼了,就这点血统纯度,三颗弗里嘉弹都没有把她放倒?
温妮丝果然没有动了,缓缓地坐靠在地上,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流了下来,滴在她的胸口和肩上。
她像是生病了一样,明明应该卧病在床好好休养,但却硬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站了起来,想要去完成某件不得不完成的事。
西子月怪心疼的,垂下了枪口,她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
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浓烈而的悲怆,像是氤氲的雾,像是寒冬的雨,那样一丝丝将西子月整个人淹没了。
非常讨厌的感觉,她像是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看着那个猎人队伍的中的亚裔少年倒在了月光里,像是海鸥的尸体被冲到了浅滩上,远远一望就让人难受一整天。
“西子月,快走吧,我......已经走不掉了。”温妮丝露出了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