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怎么还不回去啊?”健身房一个负责锁门的工作人员朝姜瑜期道。
姜瑜期一边收拾着器械,一边说:“钥匙给我吧,今晚我锁门。”
那个工作人员一脸不解,“这些不收完也没问题,而且怎么还有抹布和清洁剂?这些不是阿姨做的么?”
姜瑜期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那个工作人员面前,伸出手重复道:“钥匙给我。”
工作人员见姜瑜期不愿多解释,也没多说什么,交出了钥匙就离开了,心想该不会是犯了什么纪律性的错误,被老板罚了吧?
器械收拾好后,姜瑜期拿起健身房专用的清洁剂,往每一个跑步机、椭圆机还有杠铃扶手上喷去,边喷还边用抹布反复擦拭。
他擦得很用力,仿佛想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一样。
喷到最后清洁剂都干了,姜瑜期索性将空瓶子用力砸向地面,手里紧攥着抹布直接蹲坐下来。
也就在这时,他才感觉累得发虚,身体的重心明明低了,但血液却如退潮一般下沉。
一整天时间,姜瑜期想尽办法让自己忙到无暇思考任何事情。
健身房的背景音乐没有停,此刻正放着五月天的《后来的我们》。
然后呢
他们说你的心似乎痊愈了
也开始有个人为你守护着
我该心安或是心痛呢
然后呢
其实我的日子也还可以呢
除了回忆肆虐的某些时刻
庆幸还有眼泪冲淡苦涩
而那些昨日依然缤纷着
它们都有我细心收藏着
也许你还记得
也许你都忘了
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
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
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
只是不再并肩了
朝各自的人生追寻了
舒缓却又撕裂的音乐戛然而止,因为前台电脑里的播放软件被姜瑜期直接关了,伴随着电脑关机的声音,姜瑜期双手撑着桌面,微微有些喘。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一首歌,每一句歌词都如此精准地描述了他此时的心境,每一句歌词都无法省略,更无法删除,像温暖的阳光,又像冰冷的刀子。
“小雪,我们结婚吧,嫁给我好么?”蒋一帆问。
王暮雪回答:“好。”
这个结局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情理之中,姜瑜期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推翻它的理由。
这个结局早就在姜瑜期心中上演了无数次,但当它真的到来时,还是如融雪的气息弥漫于夜间的山林,任你即便冷到发疼,也走不出去。
姜瑜期握紧了拳头,两眼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头有些昏,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你没事吧?”
抬起头,姜瑜期看到了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蒋一帆,蒋一帆没等姜瑜期开口问就主动解释道:“我下班从车库出来,看到这里灯还亮,玻璃都是透明的,见你没走,就上来看看。”
“你是来给我东西的吧?”姜瑜期虽然这么问,但他却没在原地等蒋一帆的回答,而是拿着抹布朝男更衣室走了去。
蒋一帆跟在姜瑜期身后没说话,他确实被姜瑜期说中了,那次在金宝物流的账户记录,蒋一帆写在了纸上,而这张纸被蒋一帆对折几次后,正躺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姜瑜期在洗手池前洗着抹布,瞟了一眼镜中自己身后的蒋一帆,轻轻一笑,“怎么,又不想给了?”
“你知道我要给你什么东西么?”蒋一帆问。
“应该是跟账户和操纵记录有关的。”姜瑜期说完将抹布放在晾架上,转过身泰然自若地看着蒋一帆。
蒋一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姜瑜期等了不到五秒钟,就直接要离开了,好似他对于犹豫不决的蒋一帆没有丝毫耐心。
蒋一帆拉住了他,将大衣口袋中的纸条拿了出来,道:“我师兄王潮跟我说,你也是他的教练,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早也是你的猎物了。”
姜瑜期没说话,蒋一帆继续道:“我不知道你还控制了谁,掌握了多少,但我已经知道你的最终目的了。”
接着,蒋一帆说出了他的推论,“原先你只是希望将阳鼎科技挖开,因为你怀疑你父亲的死与金权集团私募1号操纵股价有关;你当然也怀疑,阳鼎科技上市后财务造假,甚至在IPO的时候都有猫腻,所以你接近小雪,甚至连我也没放过。”
姜瑜期没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听蒋一帆继续道:“阳鼎被处罚后,我以为你收手了,但很显然这个结局你不满意,否则你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成为我师兄的教练。”
蒋一帆直视着姜瑜期,神色平静,“你的最终目标就是金权,无论是经济犯罪,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刑事犯罪,都是你不择手段也要打击的;我曾经以为,你不是一个人,但如果你不是一个人,我现在不太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姜瑜期皱了皱眉,低头瞥了一眼蒋一帆手里的纸条,不耐烦道:“你到底给不给?”
“我可以给你,但你现在还不能拿去立案。”
姜瑜期一咬牙直接抽过了蒋一帆手中的纸条,“你放心,我没笨到那份上,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吧,要锁门了。”说完,姜瑜期朝教练专用的员工更衣室走了去。
蒋一帆本想离开,但他此刻的心情极端复杂,他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这也是他反反复复思考权衡了很久的决定,他不应该后悔。
没有钱,没有名声,没有前途,都不能没有正义。
蒋一帆到现在脑中还能浮现出一个画面,这个画面就是在明和大厦何羽岩办公室,王暮雪得知辽昌水电局灰色利益链后,那深恶痛绝的眼神。
而蒋一帆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姜瑜期没考上京都,没有参加过世界级的竞赛,他的智商与认知水平都与自己在同一个层次。
如果现在还在上学,姜瑜期就属于班里那种脑袋特别聪明,但不太喜欢读书的淘气学生。
这几个月跟姜瑜期接触下来,蒋一帆发现自己每次想跟他沟通什么深层次的东西,往往话都不用多说,有时甚至一个眼神,姜瑜期就明白他的意思。
蒋一帆伫立良久,也没见姜瑜期从员工更衣室出来,想着他不是说快锁门了么?
于是蒋一帆走进了那个房间,一进去便看到姜瑜期背靠着储物柜,瘫坐在地上,左手捂着上腹部,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嘴角时不时抽动着,他的右手,还攥着蒋一帆刚刚给他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