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算是稳定了,但未来不太乐观,器官衰竭的趋势是不可逆的。”主治医师对王萌萌道。
今天柴胡之所以被王萌萌拉着来了医院,是因为王萌萌的亲弟弟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在抢救,但她目前拿不出大额的手术费,所以只好跟当时办公室唯一留下来加班的柴胡借。
见柴胡半信半疑、问东问西,王萌萌索性直接把他扯到了急救室门口。
柴胡万万没想到,王萌萌有一个植物人弟弟。
王萌萌的母亲很早就病逝了,家里只剩弟弟和乡下的老父亲。
王萌萌的父亲是第一代农民工,进城打工三十多年,退休后腰也劳损得差不多了,腿还受过伤,故没法下地干活,退休金很少,只够他一个人,所以一弟弟的医药费全靠王萌萌维持着。
“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王萌萌对付完钱后的柴胡说。
“就两万多,你也不可能还不起。”柴胡将信用卡插回了钱包里。
王萌萌简短地说了一声谢谢后,直接往弟弟的病房跑去。
柴胡虽然也跟了过去,但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下定决心走进病房。
柴胡看到王萌萌动作很娴熟地帮她弟弟擦着身子。
病床上的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四肢与脸部的肌肉明显已经萎缩,一看就知道肯定处于“植物状态”很久了。
明明这个人跟柴胡的弟弟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柴胡全身的血管瞬间发麻。
难道王萌萌干了几年律师还买不起几件衣服,不是因为她的领导曹爱川抠门,而是因为她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家里有一个“无底洞”?
柴胡定定站在原地看着王萌萌忙里忙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天都住医院,很贵吧?”柴胡最后才勉强对王萌萌挤出这几个字。
王萌萌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道:“嗯,所以你的钱我要慢慢额外存,但如果天英这个项目做出来了,我马上就还你。”
“我不是说还钱的事情……”柴胡眉头皱了皱,“你爸爸那边,对这情况什么态度?”
王萌萌眸光突然像被一层冰冻住了一样,久久才低声一句:“爸爸说,实在不行,就放弃。”
柴胡闻言,喉咙被噎住了,没再继续问下去,怎料王萌萌自己继续道:“但我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弟弟也没有放弃,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那年他放假来青阳找我,我过马路看手机,他就突然把我拉到身后,然后……他就这个样子了……”
王萌萌说到这里,两行泪滑落了下来,“他才大二,我弟弟才大二,他还跟我说他终于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想暑假过后就开始追……”
王萌萌拼命用袖口自己擦着眼泪,这样的状况惊到了柴胡,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哭着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一直以高冷着称的“王猫妖”律师。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相当尴尬,一个女人抽泣着,一个男人昏迷着,另一个男人从头至尾都傻愣着……
最终还是王萌萌自己止住哭泣,恢复平静后对柴胡说,“这个秘密除了弟弟,只有你知道,我没敢告诉家人,尤其是爸爸,他以为是弟弟自己不小心……”
柴胡听后,走到病床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道:“你不是很讨厌我们投行人么?这么重要的秘密,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王萌萌眼神有些涣散,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弟弟欲言又止。
柴胡叹了口气,双手插在胸前,靠在椅子上道:“你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存款了吧?”
“我还可以赚!每月我都有工资!我说了我会还你的!”
王萌萌突然放大的音量让柴胡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大姐,你激动什么,等我说完行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住院费和医药费太贵,每个月我帮你付一半吧,你弟弟住多久,我就帮你多久,不要利息。”
不出柴胡所料,王萌萌听后直接傻了,柴胡清了清嗓子,“你别以为天上掉馅饼,我也有条件的,还不只一个。”
瞅见王萌萌眯起了眼睛,十分警惕的样子,柴胡轻咳两声道:“别想歪了,我对你没兴趣。”说着他将两手分别搭在两个膝盖上,身子前倾八卦道:“第一,你得告诉我,之前我们哪个投行同胞招惹你了,以及怎么招惹你了,搞得你对于我们有了完全错误的偏见。”
王萌萌坐直了身子,“就这条件?”
“这是第一个。”
“到底有几个?”王萌萌不耐烦起来。
柴胡笔画了一个剪刀手,在王萌萌面前摇了摇,“就两个,第二个条件是,我帮了你以后,你项目现场再看到我们,至少看到我们项目组的人,别再一副大家都欠你八百万的样子,咱们是合作伙伴,是战友,对我们要阳光,要热情,要活泼!”
听完柴胡的陈述,王萌萌只是冷冷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跟我一起付一辈子?”
“那就付一辈子,我愿意,你也不要多问,除了这两个条件,我什么都不要,利息都不要。”柴胡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无比。
那个他柴胡想要弥补的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这使得柴胡每次想起那个人的笑容,心就像被“亲情”与“道德”这两个词用力地割出血来。
那个时候的他,甚至没有飞回去亲眼看看弟弟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所以当今晚柴胡看到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就跟突然找到了止血药一样。
后来,王萌萌告诉了柴胡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王萌萌正式获得《律师资格证》的那天,一个投行人来找她,让她签一个项目。
但那个项目王萌萌尽调后,意外发现了法律瑕疵,只不过这个瑕疵比较隐蔽,如果内部人口风紧,并且团结一致,那么签下去应该也没问题。
但王萌萌是特别谨慎的人,且她本身的性格就注定了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可以让曾经的挚友彼此相忘,让美满的婚姻出现裂痕,也可以让原先被利益锁定的东西,被新的利益打破。
王萌萌相信那个投行人,也相信当时的团队,她只是不相信谎言在时间面前的力量而已。
所以她没有签,并且离开了那家律所来到了城德律师事务所,事业是新的,只不过特有的偏见,已经抹不去了。
后来那个投行人又为别的项目来试探过她两三次,最后一次她直接摔桌子走人了,王萌萌没告诉柴胡,这个投行人就是她的表哥,王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