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前,KTV包间内)
“呵呵,我老婆就问我,如果明年轮到你亏十多亿,你不怕么?你睡得着么?”宝天钢铁董事长黎业朝众人笑道。
宝天钢铁,是王潮在新城集团股东会上建议蒋首义并购的大型钢铁集团,其目前具备92万吨的冷轧硅钢生产能力,其中取向硅钢的产能为43万吨。
黎业51岁,个子高大,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平头,发色略微有些灰白,脸圆肉多,堆在一起还蛮像一尊弥勒佛。
包间里的沙发较矮,黎业坐在王潮右边,双腿岔开,胳膊肘搭在膝盖上,语重心长地同坐在王潮左边的蒋一帆道:“说真的,亏十个亿我也不是不怕,有时候我也在想,企业做这么大,倒闭了怎么办?万一真倒闭了,那就是我的责任。”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铿锵一句:“必须全是我的责任,所有企业的失败,归根结底都是人的失败。”
KTV大屏上正自动放着周华健的《朋友》,没人去点歌,包间中除了蒋一帆、王朝和黎业,还有杨秋平以及宝天钢铁其他两个男性高管。
“咱们钢铁行业现在这种状况,很多人认为是技术原因、市场原因、政策原因等等,其实都是瞎说,都是逃避,最终都是人不行!都是人的原因!人转不动!”
在周华健“那些日子不再有”的歌词中,黎业继续着他的演说:“一帆啊,你看看柯达,就是那个卖传统相机的,当时它老板怎么说,他说这个世界上,他只发现一种东西的利润比柯达更高,那就是毒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多骄傲多自豪啊?现在呢?”
正当黎业说到这里,一个穿着金色豪华豹纹正装的短发中年女人推门今来,笑脸盈盈,她身后跟着十几位风华正茂的女人。
这些女人有的长发飘飘,有的短发齐肩;有的浓妆艳抹,有的素色朝天;有的衣着风情万种,有的梳妆完全是邻家女孩。
十几个风格迥然不同的姑娘进屋后,快速一字排开在蒋一帆面前,那场面竟然跟军训有些类似。
王潮拍了拍蒋一帆的大腿,转头低声一句,“挑一个。”
蒋一帆立即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就是那种从未尝试过的恐惧。
“没事儿,就是坐下来唱唱歌,别想多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自个儿唱多没意思是吧?挑一个!”
“秋平啊!秋平是女生!”蒋一帆立刻指了指一脸尴尬的杨秋平。
瞅见王潮首先照顾的人是蒋一帆,那个豹纹短发女人直接拉了一个浓妆艳抹,留着黄卷发的典型酒吧女郎走到蒋一帆面前,“这个妹妹好不好?她很能唱的!”
蒋一帆立刻摆了摆手,“我已经有女伴了!”说完下意识朝杨秋平的位置挪了挪。
豹纹短发女人看了一眼王潮后,也没勉强,依次给包间里剩下的其他男人挑中了心仪的妹子,才收罗其他剩下的妹子,麻利地离开奔赴下一个房间了。
酒吧女郎最后被王潮留下了,王潮给出的理由居然是:“一看姑娘你就经常唱歌,带带我们!”
杨秋平没想到看着那么民国书生气的王潮,居然喜欢这一款,鬼才相信他是因为那妹子能唱歌才留下人家。
酒吧女郎坐下后,王潮的手就开始不规矩,不过他也没有特别过分,注意力仍旧集中在今晚的正事上,他非常中肯地说道:“一帆啊,如果你们跟宝天钢铁合并,无疑会成为全国最大的硅钢生产基地,到时无论是对上游还是下游,议价能力都会大幅增强。”
蒋一帆知道金权集团曾多次出面劝父亲蒋首义考虑重组的事儿,但都被父亲一口回绝,因为这次重组的本质就是卖家业,在没有流动资金可以购买资产的情况下,只能出让股权。
但若只出让小部分股权,换来的资产太少,达不到二者合并后应有的规模经济和控制市场的目的,所以如果要牺牲,且让牺牲之后公司业绩能得到明显改善,蒋首义必须牺牲控股权。
金权集团提意的这次重组,属于典型的借壳上市。
借壳人是宝天钢铁的控股股东,即金权投资集团,而壳自然就是上市公司新城钢铁集团。
具体操作是:金权投资集团将其控股的宝天钢铁所有核心资产注入新城集团中,让资产合并后的新城集团起死回生;作为交换,蒋家必须出让至少51%的股权。
由于先前何苇平为了购买三云特钢的优质生产线,已经转让了自己全部4.95%的股权,故目前蒋家持股者仅有两人:蒋首义和蒋一帆。
蒋首义拥有39.34%的集团股权,而蒋一帆拥有14.15%的集团股权,二者合计持股占比为53.49%。
一旦蒋首义同意借壳,蒋家必须出让至少51%的股权,让出控股股东地位,让金权投资集团控股新城钢铁,蒋家自己剩下的股权仅有甚至少于2.49%。
蒋首义不傻,蒋一帆更不傻,金权投资集团当初入股新城钢铁,就没想过只做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小股东,之前全是说好听骗人的,王潮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新城这整块肥肉来的。
市场上很多投资公司都有自己的风格,有些公司认为如果我只投钱,不控制,不干预公司经营,那钱快打水漂的时候我只有“被通知”的下场,没法挽救,没法止损,跟被人骗钱的傻白甜一样。
投资大佬金权集团肯定不想当傻白甜,尤其在其早期投资的多家钢铁集团如今都濒临破产倒闭,眼看投进去的钱要全打水漂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做出各种挽救措施。
并购重组,就是挽救企业的一剂良药。
蒋一帆明白,金权投资集团这样的资本大鳄绝不会体恤哪家公司是谁的终身事业,是谁的梦想,是应该属于哪个家族的。
这些资本家看待公司通常只看本质,而一家公司的本质就是赚钱机器,当这个机器不能再赚钱时,资本家就会修修补补,拆开重装,最后实在修不好就直接当废铁卖了,毕竟卖废铁也能回点本。
世界的规则很简单,企业家玩的是事业,资本家玩的是钱;因为玩法不同,所以视角不同,没有谁都谁错,只有谁强谁弱,一旦一方疲软,立刻就被另一方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