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熙听到拾月亡故的消息,也疯魔了。一双大眼里是无尽的暗色,周身骇人气势显露无疑。
她中的那一箭是她自己安排的,就是为了让拾月仇恨洛钰铭从而断了他们之间的情意。
拾月不知道可楚熙却看得明白,每次拾月提起他,或者她在拾月的面前提起他,她的反应总是淡漠得很,但就是这份淡漠却恰恰说明了洛钰铭在拾月心里的不同。
当初拾月被废,她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她早就知道拾月是皇后,但还是乖乖陪着拾月演戏。
她在拾月面前永远是天真烂漫不懂事的小丫头,因为她知道一旦被拾月发现她的算计,她的阴暗,她们的关系就会破裂。
她没有那么喜欢她,她对她的喜欢还比不上洛钰铭,所以她想让洛钰铭死...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后位,做皇后,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悄无声息地拥有她。
秋猎上,她还准备趁乱悄悄杀了莫子文。可姑姑死了,她最爱的人死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要杀了他!让他陪葬!
几天后的夜里,趁守卫松懈,楚熙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御宸宫,洛钰铭的房间。
楚熙动作极快,想也不想匕首向下直扎向他的脖颈。
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却是贴着洛钰铭的脖子堪堪避过。
“何人?”洛钰铭问。
楚熙没有回答,一刀不成,又连攻了数次。
二人一番较量,楚熙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洛钰铭将她重伤在地,叫人进来,点了蜡烛。
才看清...头发散乱一袭紧身黑衣的楚熙。
“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你的身手竟如此之好。”
楚熙不屑地冷哼一声,“哼,若我没有入宫,兴许洛朝能多添一员大将。”
洛钰铭也赞许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刺杀我?”
“我以为你很清楚。”
“为了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对她确有不轨之心。”
也许是因为拾月死了,也许是因为他早猜到了,洛钰铭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你害死了她。我自然是要让你为她偿命的。可我失败了,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头到尾都只爱过她一个人。”
洛钰铭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也惨淡地笑了下。
“你又怎知我不是?”但洛钰铭没有解释,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我会完成拾月的心愿,兵不血刃地实现统一,让天下再无战乱。”
“所以,我不会杀你,我希望你能助她完成心愿。”
洛钰铭将他与拾月的故事,将拾月是如何重视天下苍生,如何在皇室里忍辱负重,又为什么要嫁给他,同楚熙聊了一夜。
一月余,楚皇后久治不愈,病逝;但楚函身边又多了一位少年将才。
薛羽然趁秋猎派人行刺楚皇后的事也水落石出,薛贵妃当街问斩,但薛家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影响,正巧西南栈道完工,洛钰铭的贤德之名越来越响亮,引来万国来朝。
而秋猎害死拾月的人,正在深不可测的水牢里日日夜夜饱受折磨。
夜灵全身没有一处完好,水牢里血腥味浓得令人反胃。
但她此刻身体是痛苦的,内心却是欢愉的。
当日射向拾月那一箭便是她射的,她觉得只要拾月死了,洛钰铭便会是天下最贤明的君王,为了大义,她也必须杀了拾月,虽然洛钰铭替她挡下了,但那贱人终究是死了。所以她即便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虽然洛钰铭没有将拾月身死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天机阁的人很快便发现了不寻常。
因为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拾月写信报告一些江湖上朝堂内的重要情况,还有一些重要的事儿需要她拿主意,但拾月已经很久没有回信了...
南坤入宫找到了洛钰铭。
“陛下,月主呢?”
拾月死后,洛钰铭便日日用繁重的公务来麻痹自己。
他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波澜不惊地道了句:“你跟我来。”
南坤随洛钰铭出了宫。入了皇陵。
见到了拾月的灵位。
就跟普通百姓一样,写着——“洛钰铭爱妻拾月之灵位”
南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初拾月入宫之时,本来是留了很多影卫在身边,后来不知为何她将保护她的影卫都撤走了。为此她还与她发生了争执。
“月主不可!皇宫之内危机四伏,月主此举委实不妥!”
“南坤,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每次看到这些影卫,我就提心吊胆的,他们好像是在提醒我,这里那里都是危险,我太累了南坤。你放心吧,即便他们不在,洛钰铭也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
洛钰铭心慌得不行,忙追问道:“她怎么说?!”
南坤红着眼道:“她说,其实我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
洛钰铭如遭雷击。胸口血气翻涌,“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是我。”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段时间洛钰铭意志消沉,几度休克。
夜魅实在看不下去,便告诉了他关于函谷主人与拾月的事,并将月央宫里的木簪呈上。
之前他拦着夜灵不让她告诉洛钰铭实情,就是怕他知道后会陷入癫狂,而现在变得癫狂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洛钰铭抚摸着那木簪,猛地又吐了一口血。双眼猩红一片,爱至深也恨至深,竟流出一滴血泪。
原来如此。函谷的主人竟是尹礼!这么多年他们两个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函谷西楼!那两年,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大婚之日,她闹着要见他……还有她手心的伤,他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大婚当日,宿命之女,她竟要献祭她的命给他……
他以为她心里只有一个萧元亦!但那个世界她回不去,他总有机会取而代之……
他为她重重算计,他为她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还想着要肃清后宫,只愿与她长相守……多么可笑!原来为情所困的,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罢了。
既然这样,他便不要这该死的情了。她在意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洛钰铭没有折断那木簪,反而将木簪小心放到了他的枕头底下,以此日夜警醒自己。
他又重新活了过来,只是寒潭般的眸子越发森冷,整个人似寒冰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贞远六年春,万国来朝,齐聚洛城。
洛城的街道热闹极了。
形形色色的外邦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桂皮,你盯着那冰糖葫芦看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这么馋?”
西楼二楼窗边靠街道的位置,一身道袍打扮的男子,斜倚着窗框,几缕银灰色的头发散落在面庞,那长相介乎仙妖之间,绝美却叫人又敬又畏。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玉手,正颇有趣味地把玩着对面一身男装打扮的道童。
“师父啊,你怎么老是喜欢玩我的手啊。”她没好气地说,却又不敢反抗,她师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说要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