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一看是孙家小子在叫喊,便信了几分,毕竟孙家对栈道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那是真的拿命在拼。
自觉分到两边,让出了中间的过道。
洛钰铭松开了拾月,让她走在前头。
这个细节让拾月心头又是微动。
拾月几步上了台阶,在驿站门前立住。转身面向众人,洛钰铭一言不发竟主动站在了她的右后方,姿态低得不像个帝王。夜刃等人在台阶下护卫。
“请各位安静下。我叫拾月,是圣上聘请与朝廷协办西南栈道工程一案的主事人。圣上听闻西南栈道出事后格外上心,与我指出一定要安抚好各方,并重修栈道,所以特别让我带来了皇城里最好的工匠还有我函谷的能工巧匠。我在此向各位承诺,朝廷一定会负责到底,三日内我们也会拿出更好的修筑方案,早日启动重建工作。”
拾月说完后,人群先是一阵寂静,后又响起激烈的掌声和欢呼。最后好些人都晕倒了过去。他们听说朝廷派了官员来,在驿站前已经苦站了两天了。
“夜刃,去叫门。把晕倒的人通通接进驿站去。”洛钰铭吩咐道。
没等夜刃叫门,驿站里以郭涛为先的一众人等已经迎出来了。
郭涛恭敬地向洛钰铭与拾月行了一礼,知道他们不想暴露身份。道了声:“二位钦差里边请。”
洛钰铭冷哼了一声。让郭涛心尖尖都是一颤,这条命兴许是保住了,但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
拾月拉着洛钰铭退到一边,让夜刃他们将晕倒的民众先接进去。这一细微举动又一次赢得了人心。
拾月看向孙小兵,问:“孙小兵你可识字?”
他点点头,“学过一些。”
拾月朗声道:“各位家中有伤患的,在孙小兵处报备,拟写清楚家中地址,治病抓药的费用由朝廷负责,若家里有何难处,也可让孙小兵代为转述。”
他知道她这么安排是担心民忌官不好开口,便让他们都去找孙小兵,他的姑姑总是为所有人都考虑得这么周全,洛钰铭看拾月的眼神越发炙热。
众人听了拾月的话,跪倒在地,心悦臣服。孙小兵也跪着,却时不时抬起头来偷看她一眼。
洛钰铭不动声色挪了下位置,便挡住了他的目光。
即便只是个小破孩子,他也不愿意让他多看她一眼。
拾月哑然失笑,伸手在他的腰间狠狠一拧。
洛钰铭吃痛又不好发作,只好冲着郭涛沉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过来!”
郭涛战战兢兢凑近前去,被洛钰铭狠狠踹了一脚,踹下了台阶去。摔得他鼻青脸肿。他费劲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还不起来带路!现在事态紧急,等回去了再好好收拾你。”
这一幕属实是将众人看呆了,他们方才见洛钰铭站在拾月身后,便以为洛钰铭是拾月的跟班,以为拾月应该就是这群官老爷里最大的那个,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他还要更厉害些。
“是是是。”郭涛赶紧爬起来,连声道。
于是,一帮子人乌泱泱地就去了川南栈道出事的位置。
到了地方,拾月才意识到这个事儿的难度。这栈道依山而建,位于百米高空之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这个栈道穿越峡谷,延伸向前,连接重镇,若真的修好了,还真是一条难得的天路。难怪他们这么想要这个栈道。
“函谷的人何在?”
“属下木丰,见过主子。”站出来的是一位体态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属下钱工,见过主子。”跟着站出来的是一位身形修长偏瘦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
很明显他们二人一个是经验丰富、一个是天赋异禀,倒是绝配。拾月满意地点点头。
“洛城匠人何在?”
“赵丹青、李多,见过大人。”这二人看着都是三十多岁,眼神里有些惶恐。
“你们不必太过忧虑,这种差事落到谁的头上都不好说个妥当,你们尽力而为便是。”她稍稍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又道:“洛城一组,函谷一组,三天时间拿出你们的方案。除了重金封赏外,此事必将是功垂千古、载入史册之事,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拿出令圣上满意的方案。”
匠人们齐声道是。
郭涛在一边看得都傻眼了,这应该就是那位浩月郡主,洛国的皇后娘娘了吧。但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这么独断专行吧,这可是国家大事啊。他们一向雷厉风行的圣上竟然只是站在一边毫不干涉...这样好吗?
洛钰铭收到了郭涛看过来的目光,便顺着看到了他脸上质疑的神色,气得又抬腿狠踹了他一脚。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她?!
晚上驿站。
郭涛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却只能跪在地上,忿忿不平地看着洛钰铭与拾月等人用饭。若只是帝后二人他也不会如此生气,偏偏拾月还让那些匠人一同入席,简直就是将他这个工部尚书的脸皮往地上踩。
赵丹青、李多见郭涛跪在地上,也咽了口口水,迟迟不敢动筷子,因为他们同郭涛也是打过交道的,知道他的身份,那可是正三品大官啊。所以席间正坐的那两位,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直接发落了正三品大官!
相比赵丹青、李多二人,木丰、钱工就淡定得多了。函谷谁人不知,他们的新主子就是浩月郡主洛国皇后。所谓艺高人胆大,而且他们也算是隐世之人,所以他们也不觉得与帝后同席而食有什么。甚至在洛钰铭动筷之前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了。
拾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连洛钰铭也没说什么,郭涛却呵斥道:“大胆!钦差大人都没动筷,你们两个贱民竟敢以下犯上!”
木丰、钱工虽然不怕但还是放下了筷子。
拾月不悦地皱了下眉。他好像是在教训她的人?
之前在川南栈道下函谷的人自称属下,她不信他没听见,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这点脑子总该有的,恐怕是单纯对她不满吧。
她没看郭涛一眼,冷笑道:“郭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竟越俎代庖教训起我的人来了?”
“微臣不敢。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微臣也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严。”
维护皇家威严...拾月听明白了,他这是对她下午的号令有意见,觉得她这是牝鸡司晨了。
“好一个维护皇家威严!郭大人可知函谷这二位匠人是怎么来的?圣上为了西南栈道的事,都不惜向我下跪,求着我请他们二位过来。你堂堂工部尚书,不能体会百姓疾苦,也不能为圣上分忧,现在倒是一口一个皇家威严。在你手里西南栈道的事一拖再拖,百姓们民怨四起,你在驿站里闭门不见。你就是这么维护的皇家威严?!”
拾月越说越气,抄起桌上的碗就砸在郭涛跟前。
“砰”地一声炸裂在郭涛眼前。让他如遭棒喝,是啊此番南下,皇家威严差点尽丧他手。他竟还舍本逐末,大言不惭地指摘别人。他郭涛向来兢兢业业,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一时间他像是泄了力,脸色泛白无力地跪坐在地。
这席间的四位匠人也动容极了。他们竟然有如此爱民如子的皇帝,真是天下之大幸。赵丹青、李多不知道拾月二人的身份,但木丰、钱工却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二人双双跪地道:“函谷定鞠躬尽瘁、竭尽所能,不负圣上厚望。”
即便是没有拾月这番话他们为了匠人的荣誉也定会竭尽所能,但有了这番话他们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洛钰铭笑得骄傲,拾月姑姑的本事即便是将皇位给她也是当得的。他把自己的碗让给了拾月,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
柔声道:“夫人莫恼,你若当真生气,我回去便摘了他的脑袋,为你出气可好?”
拾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她是知道郭涛的,郭涛这人其实本性不坏,做事兢兢业业、老实本分,当年秦家倒台后,还是她举荐的郭涛。所以她刚才才会格外生气。
“木丰、钱工你们快起来,好生吃饭吧。”说完,她又转过身去看郭涛,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有没有点醒他。沉声道:“郭涛你现在可清醒些了?”
郭涛这才明白原来她这番作为是刻意在点拨他。精神振作起来,冲她行了个大礼。“微臣叩谢夫人。”
拾月这才松了口气,“起来入座吧。”
一众人终于开始正经吃饭了,推杯换盏间氛围也渐渐热闹起来。
洛钰铭却没心思吃饭,火一般凶猛炙热的目光绞在拾月身上,偷偷在拾月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拾月瞥见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不由得心尖一颤。夹了一筷子菜喂到他嘴边,“看什么,吃饭。”
他先是垂眸,乖顺地吃了那口菜,又在拾月夹菜的时候,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姑姑,我更想吃点别的。”手上揉捏的力道重了些。
拾月手一抖,筷子上的菜都掉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