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礼侯在门外,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但黎万出来时那模样,瞧着真是可怜。
尹礼走进去,坐下,倒酒,递给拾月。“如此,你可满意了?”
拾月仰头喝了这杯,眼泪掉在了酒杯之中。
她当然知道他与他们不同,也相信他绝不会对她做出强迫之事。所以,她更要让他死心。感情这种事,既然给不了,便不要给他任何期望了,对黎万如此,对桑落如此,对薛昱也是如此。她与他们的相遇便是算计与利用,像她这样自私冷酷的人,只能跟比她更冷酷的人在一起,才算是不祸害了人间。
拾月红着眼,看向尹礼,笑道:“果然是好酒。哥,再来一杯。”
尹礼的眼神似看穿了一切,“你呀。来吧,今晚哥哥陪你喝个痛快。”
二人你来我往,喝空了一壶又一壶。
拾月脸都喝红了,却浑然不知。一手握着空空如也的酒瓶,摇了摇。
一双水灵的杏眼,朦朦胧胧地望向尹礼,“哥,你这酒根本不醉人,你骗我。”
“你说你没醉?那我问你,今晚为何非要来这春满楼?”
“黎万在你这春满楼宴客,我...三年没见,只想看看他近来可好。他瘦了,瘦得跟我救他的时候差不多了,他现在可是储君,为什么还瘦了?哥,为什么?”
“哈哈哈,你呀。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这时候还来套我的话。这三年,黎万打了不下30场仗,有跟他自己兄弟手足的,也有巩固权势之战,更有开疆拓土的战役,你可知他打的每一次胜仗,都是自己御驾亲征,他总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并肩。他不过肉体凡胎,自然身形会消瘦些。”
拾月捂着额头,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他,为什么要如此逼迫自己?黎万他绝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他是为了她,为了早日坐上那位置,才能护她。
拾月仰着头不让眼泪掉出来。
尹礼见她这努力压抑自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她的头,“你呀,分明什么都知道,心底什么也都清楚,却偏偏来问我。拾月啊拾月,你又何苦把自己逼到这地步。这些年,我知道你过得只会比他更难,他会理解你的。”
“你别说了,别说了。哥,我真的很累、很累。”说着说着,拾月便靠在桌边睡着了。
尹礼见她睡着了,才大胆显露出眉宇间的心疼,摇头叹息了声,“你呀。”随即走到她身边,俯身想要抱起拾月,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掏出手帕来给她轻轻擦去。
他凝望着她的睡颜,分明是个狠心的女人,却偏偏长了一张诱骗人心的脸。
“我都说了,这酒很是醉人。”
他抱起她,又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吻了下。
第二天一早,拾月醒来倒是神采奕奕的,可见昨夜那酒确实是好酒。
打开门,青衣便拿了件披风,在门外候着,“月主,8月了该加衣了。”
这黎国因为地势高,又处于西北,还未入秋,8月的时候便已经渐冷,而她这身子,向来是怕冷得厉害。
这一点也是她最难忍受的,所以这黎国万不会是她理想所居之处。去年她与桑落路经的一个地方,叫彩云乡,那里四季如春,常年花团锦簇,且不在洛国与黎国的范围内,谁也不可能认识她。
她暗暗想着,趁这段时间清闲,便先去一趟彩云乡,把房屋置办了,她可不想留在黎国过冬。
拾月接过来披上了,向青衣道了声谢。
青衣面对拾月的道谢也从惶恐变成了习惯。她从未见过像拾月这样的主子,那股子清冷疏离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她在下意识拒绝每一个人的靠近。
拾月下了楼,见尹礼坐在椅子上,手里竟然也拿着一件披风。走近前去,瞥了眼那件白色绣花的披风,笑着打趣道:“怎么,哥哥现在的身体已经虚弱、畏寒到如此地步了?”
尹礼配合着咳嗽两声,“咳咳,是啊是啊,你哥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过来让我吸口血?”这话倒是真假掺半,让拾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恰好此时,西兑她来了。
拾月忙问:“西兑,你怎么来了?”
西兑见到拾月单膝下跪,但只道了一句:“求月主为属下做主。”
拾月瞥了眼尹礼,心道这种事他知道也无妨。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妨直言。”
“是。西兑现已查明,去年家中的灭门惨案,乃是八顾门副门主所为。”
八顾门...拾月皱皱眉头,“你手里可有证据?”
“自然。我手里人证物证具在,否则断不敢叨扰月主。”
“好。你速去准备快马,咱们即刻便启程。”
见西兑走了,尹礼插了一句,“你要去八顾门挑事,胆子不小啊。你不会是想带罗刹门的人去打八顾门的人吧?”那可就热闹了。
拾月惊道:“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带罗刹教的人去。”
尹礼一挑眉,“那你准备?”
拾月笑得狡诈,“我呢,只准备带你一个人去。因为呢,我哥一人足可抵千军万马。”
尹礼摇头无奈地轻笑,此番他算是栽了。
他起身带动衣袖翻飞,自带一种超然的气质,斜斜看了一眼拾月,说了句,“那就走吧。”,便一人走在了前头。
光是他的背影,就让拾月看呆了一瞬,继而缓过神来,“诶,哥!你的披风!”拾月赶紧拿了椅子上的披风追上去。
拾月递给他,他却没接她手里的披风,因为那披风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尹礼径直翻身上马后,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道了句:“你呀,说你聪明,有时候又傻得出奇。”便策马先行一步。
拾月没功夫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将披风抛给青衣,也上了马,追他而去。西兑则是带着人马,紧跟其后。
这八顾门离上武城远着呢,拾月一行人不得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了个客栈住下。
好巧不巧,这个客栈就是之前她与桑落一起被夜家军逮到过的那个。
马上又要见到桑落了,一时间,拾月心情有些复杂。
几人落座,在等上菜的时候,拾月看向西兑道:“西兑,将八顾门现在的情况,说来听听。”既然八顾门副门主有害人之心,那想必八顾门内部不会太风平浪静。
“这八顾门的副门主叫桑前,与门主桑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拾月一口茶喷了出来,心道:桑前、桑后?桑落?这名字要不要这么随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