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与李晴儿也是旧识。她们认识的时候,李晴儿还只是宫正司里一个不起眼的女史。
她去宫正司领罚,因为她与洛文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宫正司无一人敢罚她。
李晴儿却碎碎念道:“真是好大的威风。又何必假惺惺来装样子。”
她走到李晴儿面前,“你这女史倒是有趣,叫什么名字?”
李晴儿不畏强权,面不改色地道:“我叫李晴儿。拾月姑姑有何指教?”
因为拾月欣赏她的个性,加上她们年岁相仿,性情相投便渐渐熟络起来。宫正司里的人看李晴儿与拾月走得近,便见风使舵地一步步提拔了李晴儿。
没想到她现在都已经是宫正了。
“李宫正没瞧见么,我一介奴役处的宫婢在这里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宫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拾月姑姑,看来你在奴役处的人缘不太好,有人向我举报你举止无度、拒不做工,要我好好处置你呢。”
拾月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耸耸肩,“那就烦请李宫正,将我带到宫正司好好处置几天吧。”
“正有此意。”李晴儿举手一挥,“来人,带走。”
拾月一路笑着跟着李晴儿去了宫正司。
“哎呀,你这宫正司不错啊,这地板看着都比奴役处的要好上许多。”
李晴儿给拾月倒了杯酒,“拾月姑姑,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与陛下的情谊~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让陛下如此光火,竟然舍得将你发落到奴役处来。”
这天寒地冻的,她们烤着炭火,喝着小酒,真是惬意非常。
拾月端起酒杯,细细品味了下。“啧啧啧,这酒怎么说呢,你也知道我从来就是喝惯了好酒,现在喝这酒嘛,差点意思。但是呢,这许久不喝了,管他是什么酒,有总好过没有。”接着就一饮而尽了。
李晴儿不依不饶地说,“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想喝那好酒还不容易?那尚食局的好酒好菜,还不任你挑?”
拾月挑眉道:“诶,你这话说的,我可没这么大本事。只是跟尚食局有过几分交情而已。现在我只是奴役处的一名下等宫婢,哪敢招摇。”
李晴儿嗤笑一声,“那些人你都敢得罪个遍,这皇城,还有你拾月不敢做的事儿?”
拾月给李晴儿也倒上了酒,冲李晴儿举起酒杯道:“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吧,别的话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头,来,干了。”
李晴儿喝得醉醺醺的,“拾月,你分明可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你这又是何苦?”
“晴儿,别说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真陷进去了,只怕是要将我啃得渣都不剩。你只看到我的风光,却不知道我这些年的难处。我...”
拾月真想好好倾诉一番的时候,却见李晴儿已经趴在酒桌上睡着了。“也罢。你知道的事儿多一分,便越危险一分。晴儿,我身边的人,死得够多了。”
她摇摇酒壶,七八个酒壶都空了。眼眸低垂,这点酒,哪里能解她的愁。为了不给李晴儿惹麻烦,拾月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等身上的酒味儿散去,才佯装挨了打,一瘸一拐地回了奴役处。
不得不说,人性确实贱。她风光的时候,人人都追捧她,她现在落难,人人都恨不得踩死她。
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哟,这不是风光无限的拾月姑姑么,怎么如今却沦落到了我们奴役处了?啊呀,拾月姑姑的腿这是怎么了一瘸一拐的,这大美人落难,看着就怪叫人心疼的。”
说话的人,拾月都已经记不得是谁,听她这尖酸的语气要么就是曾经被她处置过的宫婢,要么就是曾经伺候过她的宫婢。
拾月不愿惹事,便想绕过她走。她却暗地伸出一条腿来,将她绊倒在地。“哎呀,拾月姑姑你没事儿吧,怪我怪我。”
她自从练武之后,耳力也优于常人。她听出来了,这奴役处多少双眼睛都在背后看她的热闹呢。拾月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眼神分外凌厉,“当然要怪你。”说话间,拾月擒住她的肩膀,猛地射出一腿,踹向她的膝盖。那挑事的婢子瞬间便跪在了地上。
她痛得龇牙咧嘴的,还叫嚣着,“拾月,你敢在奴役处随便打人,简直目无法纪!你眼里可还有律法,可还有圣上!”
“打人?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打你了?我只是觉得你这腿是缺点管教。那我便替你好好管教管教。”拾月猛地一脚就踩在了她的小腿上。
她痛呼出声,“啊!杀人了!拾月杀人了!”
“吵死了!”拾月一计手刀,利落地将她劈晕了过去。吓得背后那些看客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不过拾月也因此受了罚,被重重杖打了20棍。
可她全过程都没吭一声,凭借一股子狠劲儿,在奴役处算是立了威。此后,谁都知道她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便没人敢再挑衅她。
洛钰铭知道后,眉心紧蹙,是啊,她一向都是个狠人。对别人宽容却对自己残忍。不过她这20棍挨得倒是挺值,会省去日后好些麻烦呢。
“谁动的手?砍了。”除了他,没人可以伤她。
冰雪消融,又是一个春天。
但化雪的时候,却更冷。往常这个时候,拾月的屋子早已经被小花放满了炭火。可现在...她冻得脚都迈不开,还要去后妃院子里打扫。
拾月因为赖着不走,被人从奴役处扔了出来。随即又扔出来一把扫帚。
哎,不动就得冻死。她爬起来,冷得嘴里斯哈斯哈的,抱着扫帚艰难前行,她正走着,迎面有个奴才撞了上来,塞了个汤婆子在她手里,便急急走了。不知道是谁的安排...管它是谁的安排,真暖和啊。拾月顿时眉开眼笑。
今天去的院子是正是徐清荷当年住的宫殿——合欢宫。而现在徐清荷也当上了皇太后。
所以,这个宫殿的寓意非凡。拾月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儿,竟能迷住了洛钰铭,选妃大典刚过,便赐住了合欢宫。
拾月迈入了合欢宫,合欢宫之所以叫做合欢宫,正因为宫里有棵上百年的合欢树。没有开花的合欢树平平无奇,要等到六七月份花开的时候,才有人为之驻足。一如这后宫的生存法则,没有皇帝的宠爱,就像是没有开花的合欢树,无人问津,甚至还会遭人唾弃。
拾月将汤婆子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化雪时节,路上湿漉漉的,落叶与雪水混合粘黏在地上,使得这清扫工作的难度极大。所以这苦差事才会落到她的头上。
不过打扫起来,倒是会暖和些。
拾月正努力打扫着。突然听见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瞧,主子。那人便是拾月了。”
原来,是有人想见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