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猛地抬起头,不退不让地直视着他。破釜沉舟般发问,“殿下,要如何才能放奴婢回去?”
洛文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想,回吾二弟身边?”
拾月毫无犹豫地道了声“是”。
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她的脖子便被他掐住了!
赣南的脐橙!今天跟她的脖子过不去了是吧!
此刻,他的眼神淡漠地出奇。嘴边还是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
“不如,本宫将你的尸身送回去?可好?”
妈的!要杀就杀!废什么话!tmd疼死老娘了!
拾月干脆合上了眼。
见她这等反应,他嘴角的笑意都收敛了。
好啊!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婢!
他蓦然松开了手。
拾月痛苦极了。在地上蜷缩着小心翼翼地咳嗽。
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咳嗽,因为一咳嗽创口处就更痛了!
她捂着创口,摸到了湿黏的东西。曹操!她的脖子又出血了!
拾月正陷在双重痛苦之中,却又听见了那个魔鬼的声音。
“让本宫在你胸口处黥个字。今晚,你就可以回去了。”
洛文!洛文!你最好给老娘活得久一点!
黥字!拾月声音有些发虚地,回了个“好。”
后来,拾月是被顾青抱着送回尚阳殿的。
这一晚,成为了今后困扰拾月多年的梦魇。
洛若听着下面的人来报,
知道她还是回来了,才安心地熄了灯。却没看见,她那张惨白如雪般的脸。
许是伤到了元气,拾月这一觉睡了很久。
一直到,次日的傍晚时分,她才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
接着,她的心口便传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她不敢乱动,又平躺着调息了好一阵子。感觉好多了,这才缓慢地坐起身来。
她下了床,对着铜镜瞧着,脖子那里的创口还是很骇人。但已经不大疼,开始慢慢结痂了。
这说明,顾青的金疮药还是很好用。她从袖口里,拿出来,涂上。
从衣橱里找了条狐狸毛制成的围脖。看着这条围脖,她又想起了洛钰铭。
这条围脖,是他在13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说是他亲手打到的猎物。她围上了,刚好能挡住那触目惊心的创口。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是冬天。若是夏天,可就难办了!
一想到夏天,她又低头瞥了眼胸口。恐怕以后夏天也只能穿严实些了。
她拉开了门。就见王三正依靠着门前的柱子,打着瞌睡。
他难道在这里守了一夜?
拾月轻声唤他,“富贵。”
王三立马清醒了过来,冲她躬身道:“姑姑。”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王三点点头。“奴才忧心姑姑安危。”
说实话,拾月听到这句竟然都已经不会感动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想以怀柔之计骗取她的信任么?
这后宫,真的要把人都逼疯!“快去睡吧。我已经没事了。”
王三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拜退。
他昨日属实被吓得不轻。他一直等在东宫门口。直到深夜,才见到顾青抱着拾月出来。
拾月当时那个样子,脸色白纸一般。脖子上还有一个明显是啃咬出来的骇人创口。
他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顾青一直送到了尚阳殿门口,就把拾月交给了他。他将人抱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就一直守在门口。
他所言非虚,他确实是忧心她的安危。而且他心底明白,这份担忧不单单只是为了他的母亲。
拾月一步步踏着冰雪,去到大殿。
大殿里,洛若正在用晚膳。
她不愿打断他吃饭,但她人都已经走进来了,所以就不得不打断他吃饭。
拾月跪伏在地,沉声道:“拾月擅离职守,请殿下治罪!”
洛若眼皮子微抬,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昨晚不是回来了吗?起来吧。用膳了么?坐下陪我吃饭吧。”
“殿下厚恩,奴婢不敢领受,奴婢愿自请,罚一年俸禄!”
洛若嘴角勾起一个淡笑,却不达眼底。“行行行。都听拾月姑姑的。别跪着了,快过来坐。”
拾月沉声道“是”。才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又晕倒过去!
洛若看她那个样子,怎么好像比他这病秧子还虚弱呢。
“来人,添副碗筷。”
拾月没有跟他再客气,坐下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她等会儿又要晕了!
洛若瞧着她吃饭香得那个样子,不由得也跟着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
吃饱了,拾月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虽然洛若没问,但是她不能不说。她又跪在地上,复命道:
“殿下。昨日拾月在御花园里撞见了秦良娣在欺负薛良娣,奴婢一时气不过便挺身而出,不料太子竟也到御花园游玩,问明缘由后治罪了奴婢。故而,昨晚回来得晚些。”
洛若眼尾轻佻,打趣道:“太子殿下,竟舍得治你的罪?”
拾月自嘲道:“拾月本就身如飘萍,卑贱之人,谈什么舍不舍得。”
就像洛文所说,她昨晚就算死在他宫里,谁又会为她掉一滴泪呢?
洛若听她这么说,倒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清醒得近乎冷血。
他自问,他们兄弟三人对她,都是不同与其它宫婢的。
她竟就真的没有任何妄念,一点也不动心么。
拾月若是知道他这么想,估计想把他的头都拧下来!
动心?!他脑子没事儿吧!
她只想一把火把这后宫烧个干净!让他们兄弟三人灰飞烟灭最好!
“好了,以后在我殿里别动不动地就跪。只要你同我们是一条心的,我和三弟便不会亏待了你。”
拾月站起身来,低眉顺眼躬身道“是”。
就在拾月拜退时,他突然发问,“你想拉拢薛家?”
拾月道了一声“是”。
洛若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头低垂着,青丝顺势落下,散在双颊,整个人慵懒单薄得不像话。
眼神斜睨着她,“有几分把握?”
拾月眼眸微抬,眼底精光乍现。笃定回应道:“十分。”自信又迷人的神色,看得洛若心头一动。
他收回了目光,掩饰性地轻笑了一声,“呵,那就静候拾月姑姑的佳音了。”
“拾月拜退。”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她心中清楚,只有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他们抛弃,才值得让他们为了她,对抗洛文。
昨晚的事儿,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她得尽快向他们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她会向洛钰铭证明,当年她说要助他登上高位并非一句虚话。她一定能做到。
只有手握权势,才能在后宫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拾月,要认真宫斗了!
此刻,她将将迈出大殿的门槛,纯白色的披风微扬,夕阳的余晖,让她的背影,像是镶了一圈火光,她整个人耀眼得如同高傲的凤凰,让洛若移不开眼。
情绪波动间,他又咳嗽了起来。
洛若眸色暗了暗。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看戏的人,一旦入了戏,那可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