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天使将盛有神怒的七只金碗倾斜,神怒如同燃烧的岩浆倾泻在大地上。强大的能量在地面上稍作绵延,就开始向黑色巨树的防护罩涌去。
高潜清晰地感到黑色巨树的防护罩因为一股新的力量的加入,而开始颤动。漂浮在半空中正在使劲的合金钻头在这时猛地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钻头的头部猛然一红,又变成白色。
防护罩轰然碎裂,天空落下纷扬的雪花。雪花是蛋壳似的灰白色。
“来。”林茜牵起高潜的手,高潜发现自己已经浮在空中。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空气中漂浮。上一次是在梦境天使的梦境空间里,苦难天使基德带着他在水世界一般的梦境世界中畅游。而现在的感觉更像是解脱,身体轻松得像是没有任何重量。
林茜微笑着松开了手,高潜惊诧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掉下去。高潜试探着在空中俯冲了一下,又向上一个720度旋转爬升,他觉得自己可以飞得更快,更高。不过他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浮在自己身前的林茜:“谢谢。”他道。
林茜微微摇头:“来,时间不多了。该结束的,必将结束。”
高潜看了一眼天际处的黑色巨树,点了点头:“好,让我们结束这一切。”然后他再来解决圣灵不圣灵这个问题。
林茜拉着高潜的手,银色的雷龙蝠翼银光微动,两人已经到了黑色巨树的面前。仰望着面前的巨树,高潜觉得自己像只趴在树上的蚂蚁。
巨树的树干由无数条藤蔓缠绕而成,这些无以计数的藤蔓连接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所有的藤蔓最后又都汇聚到了黑色巨树这里。高潜知道,巨树的顶端,就是桂小倩。
“杀了桂小倩,世界就能恢复正常吗?”高潜仰望着巨树,冷酷无情地道。
林茜没有回答,她带着高潜向大树的顶端飞去。
风和流云从他们的身边掠过,极光像是流连旖旎的彩带。他们越飞越高,高到高潜已经感觉不到地球的存在,高到他以为他们已经冲出了宇宙。
身边林茜像一只银色的飞鸟,熟悉又陌生。然而在这漆黑极静的世界里,高潜却觉得内心平静。因为他能感受到林茜。
哪怕飞到宇宙的终点,万物寂灭,他还有林茜。哪怕他终需面对灭亡,至少他在这一刻还有林茜。
他握紧了林茜的手。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女人。她悬浮在漆黑的空间里,几乎与黑暗已经融为一体。她是桂小倩,又不是桂小倩。她是创世的自然之母。
“又见面了啊。”女人叹息着。
高潜拔出了已经回到鞘中的暮光之刃,他觉得不必再废话了。黑色巨树每多存在一刻,大地上众多人类的生命力就减少一分。
“你来杀我?那么你呢?”女人淡淡地看向林茜,“一个......莫名其妙的混合体,也就是高潜这样的家伙会喜欢你这种东西。”
林茜悬浮在高潜的身边,她身上的银光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林茜,你退开些。”高潜手腕轻晃,暮光之刃化作紫色妖刀,再次轻晃,妖刀变幻成了紫红色的巨镰。弯如新月,光华耀眼,炫光过处可斩天断地。巨镰的中心处,连着高潜的手掌,暮光之刃,仿佛已经成了高潜身体的一部分。
暮光之刃现出的那一刻,桂小倩露出惊慌的神色,退后了一些。
“又是这邪恶的东西。”女人狠狠地道,“高潜,你滥用邪物就不怕最后被它吞噬吗?”
“吞噬?那也要它吞得下。”高潜冷冷地笑。笑毕,手掌一翻,紫红色的光弧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向桂小倩斩去。
桂小倩惊慌的脸定格在了那一刻。
林茜炫目的银光挡住了紫色的光弧,银色的光华从她柔软的腹部倾泻而出。高潜如同被雷霆劈中,不能言语,不能移动,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满满都是一个念头:他杀了林茜......
林茜的手轻触高潜的脸:“结束了。”她轻声道。
“不,不不不!”高潜伸出颤抖的双手,他没法堵住那涌出的光华。哪怕他自诩近神,不可一世,他没法治愈暮光之刃造成的伤口,“我带你去找那些天使,还有你那个天父,林茜,别离开我......”
“解开第一层封印,要用你自己的血。
解开第二层封印,需要魔王的血。
解开第三层封印的前提,是三界合一,三位一体。神魔人:圣灵,雷龙,和实体化的我。高潜,你的封印彻底解除了。”
“我不在乎什么封印,我只要你,我......”
林茜在高潜的脸颊上最后轻轻一吻,彻底化作了光华逝去。
高潜心中一空,身上却是一轻。
他看着对面的桂小倩,轻声道:“有何意义?”
桂小倩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没有意义。”
巨大的能量滂湃而出,万物回归原点,寂灭如初。
高潜睁开眼睛。
枯黄色的荒草萋萋,那一块块的黑斑......,是乌压压的跪伏的人群。
跪什么,又在拜什么?林茜没了。
他茫茫然站在那里,心里空空荡荡。人群也静静地伏在那里,若不是还有呼吸,他会以为他们都是死人。
他低下头,木然地看着自己浑身都在放射着一种磅礴的能量。如果是在凡人的眼里,他会如太阳一样光华耀眼,难以逼视。就连眼前的这些半神,魔王,也不敢抬头。
高潜长叹一声,寂寂寥收敛了自己。
“别西卜。”
魔王出现在人群的前沿,跪伏大礼,膝行上前。
“伟大的祖神啊,别西卜及全体魔众,恭喜祖神找回真身。”
“恭喜祖神找回真身!”乌压压的人群埋头应和着。
祖神......
是了,他是祖神。自然之母创造了世界与万物,而他创造了人类。只是为什么,他想不起。
高潜看着地上跪伏的人群,心里忽悲忽喜,人类比他当初创造出来时,要强大得多。他虽创造了人类,而人类却创造了神灵和魔物。
他看向那些半神们。艾琳,赞比,肯尼,银戈......假以时日,他们也许会成为真正的神灵,又或许比神灵还要高级,谁知道呢?人类的创造力,就是他这个祖神,也会心生敬意。
他极目远眺,神州之上的生命之树郁郁葱葱。在真实的世界,自然之母没有灭世,然而林茜却是回不来了。
真的回不来了吗?高潜陷入沉思。
别西卜偷眼打量高潜。高潜还是看上去的那个高潜,穿着普普通通的夹克衫,平常的短发,就连眼睛也光华内敛,普普通通。然而他却从心底产生出一种无上的敬畏,这种敬畏即便在高潜收敛了自己后,仍然存在,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对造物主的敬畏,纵使千年万年,也无法磨灭。
艾琳同样在看着高潜。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奉命保护的男孩,竟然是创造人类的祖神。对于祖神的崇拜,是刻在骨子里的。多少年来从未跪拜过的她,在见到那个光华四射的人影的第一刻,就深深地跪伏下去。
她想天使圣城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正如自己进入天使圣城后,就突然见到了已经死去的父亲和伊阿宋一样。祖神也一定经历了什么,所以他才会破除了封印,所以他的眼睛里才会充满了伤痛。但是她不敢去问。
这时,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声响,打破了这片荒野的寂静。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一跃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她穿着火红色皮夹克,披散着栗色的卷发,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跪拜高潜,而是深深地望着他。
高潜抬起头,他看着夏洛克,感受到他们血脉相连。这是他在神力未恢复时,用自己的血液创造出的生命。他朝她伸出手:“夏洛克,林茜死了。”
夏洛克握住了高潜的手:“你很伤心。”
“是的。”
能量在他们之间流淌,夏洛克身上的杂质被去除了,现在的她不会再受到任何困扰。
“你不能复活她吗?
“复活?”
“我曾经死了,你复活了我。”
“这一次不同。即便我可以重新创造出一个天使,它也不是林茜。”
“你还缺了些东西。”夏洛克仔细地打量着高潜。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回它。”
“总有人知道。”夏洛克道。
高潜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对。”
“我知道你很想复活林茜,不过现在有一件事很紧急......”
高潜强打起精神:“什么事?”
夏洛克正色道:“生命之树需求的能量再次增大,这一次她强行从我们的储备库中吸收信仰能量,我们的储备很快就会消耗一空。而我觉得生命之树不会因为这个就停止吸收信仰,我担心......”
“你担心她会对人类下手。”高潜看向远处的生命之树。
她会不会变得和黑色巨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