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
浓重的腥臊味呛得他连连作呕,他闷咳了几声,坐了起来。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他低头一看,竟然是厚实的雪白熊皮。
周围突然亮起一片绿光,将周遭的一切照得绿莹莹的。那绿光持续了几秒后,才消退了去。高潜眯着眼盯着木板缝隙外的夜空,那是极光。
怎么会?
他皱眉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他还穿着那一日对战魔王彼烈时的衣物,身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漆黑的斑点。周围的空气温度很低,大概有零下四十度,呼出的空气在鼻翼处就有些结冰,他揉了揉鼻子。不过他却并不觉得冷。
他抬脚跨过面前的一堆乱糟糟的杂物,随即又停住,蹲身下来。几块漆黑的石头围成了一个圆形,中间架着一个不锈钢铁盆。铁盆里盛有黄色的油状液体,边缘处还有一大块白色的动物脂肪,一团像是干草一样的东西,浸泡在油脂里。高潜盯了半晌,意识到这可能是油灯,或者火盆。
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被油脂熏得漆黑的墙壁外,传来野兽的嘶吼。高潜摸了摸肋下的刀鞘,暮光之刃还在那里,他贴近被木板封了一半的窗户,向外看去。
天空中不时爆出的绚丽极光,让雪原一览无余。肆虐的狂风和暴雪让他的目力只能看到一公里左右的距离,而这一公里内,全是一片的白,甚至连块凸起的石头都没有。
他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他记得他破了黑日,后来发生了什么?三界崩坏的预兆已经停止了吗?
高潜深深地拧着眉,他找到了房门,用力推了几下,这才发觉这房门异常结实,而且根本不是什么木头,而是特种钢。房门外似乎被什么挡着,不过对于他的气力来说,那并不是问题。
高潜推开房门走入了暴风雪中,冰凉的雪片迅速给他蒙上了一层白,他扭头去看自己出来的地方。他看到一幢红色的建筑物,像是一段斜插在雪地里的乐高积木。建筑物的主体部分已经不明原因地损毁倒塌,被雪掩埋。唯一残留的,就是他刚才出来的那扇门。
高潜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前一截躺倒的白色石狮,他知道刚才是什么挡着房门了,而且他大概也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时,他察觉到远处有动静。他扭头盯着雪原上出现的一个黑点,那黑点在风雪里走得很慢。高潜耐心地等着那黑点接近。
那是一个人,身量不高,浑身裹着毛皮制成的衣物,连脑袋都被包裹起来,看上去臃肿无比。那人的手里拎着一团黑漆漆软绵绵的东西,大概是小型猎物。当那人接近建筑物后,顿了顿,突然飞跑起来。
高潜隐在那人的视觉盲点,听到那人盯着敞开的房门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他皱了皱眉,竟然是女人?
那人冲入屋内,扑到兽皮堆上翻找,似乎觉得高潜可能会藏在那堆兽皮之下。当翻找无果后,那人哭叫了一声,回过身来,就向门外冲去。
高潜闪身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盯向那女人厚厚的毛皮帽子下的脸,吃了一惊。那分明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通红的小脸上,泪水已经变成了冰晶。
骤然出现的高潜让女孩发出惊恐地尖叫。高潜连忙安抚:“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女孩急喘了几声,忽地啊啊大叫着扑了上来。高潜连忙扶住她,然而她却死命地钻进他的怀里,放声嚎哭。高潜有些手足无措地抱住那团臃肿的毛皮:“喂,你别哭,你会说汉语吗?你家大人呢?”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嘴里还呜呜啦啦地说着什么,高潜笨手笨脚地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在察觉女孩在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个词的时候,他凝神去听,那腔调有些奇怪,但是却似乎是三个字:大哥哥,大哥哥……
高潜心中一震,他连忙扶起女孩,推开那遮住她半个小脸的皮毛帽子,仔细看去。那眉眼,那轮廓,竟然真的是……
“佳佳!”
“啊~~”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哭,便哭了半个钟头。高潜搂着佳佳坐在那堆皮毛上,好言反复哄着。高潜的哄人技巧也是贫乏,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别哭了,佳佳乖……
周围的空气冰凉,高潜却额头冒汗,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佳佳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记得自己当时急着灭黑日,将佳佳留在了他的红木地板上,只身冲进黑日,难道佳佳那时竟然跟了上来?
而且最让高潜不解的是,预兆发生时,佳佳只有五岁,而现在的佳佳,却显然有十几岁那么大了。
难道,难道,他竟然昏迷了好几年?而佳佳一个人在这极地,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高潜满心的疑问,只有佳佳能解答,好在佳佳此时也哭累了,打着哭嗝停了下来,高潜松了一口气。
“佳佳,你能告诉大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高潜缓声道。
佳佳抬起头,厚厚的毛皮帽子滑了下去,露出那张漂亮的小脸来。虽然如今已经长大了许多,但是昔日的佳佳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更是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美得让人心疼。
佳佳开口说了一串,高潜听不懂,他意识到佳佳说的不是汉语。
“佳佳,还记得汉语怎么说吗?佳佳?”
“大哥哥,你睡了七年。”佳佳扁了扁嘴,用生硬的腔调道。
“七年?”高潜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呢?这七年,你怎么过的?这是什么地方?我看这里像是北极的科考站。”
佳佳点了点头:“是的,我醒来时,就和大哥哥在一个深坑里,后来......我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你醒来时,是什么时候,那时,你已经这么大了吗?”
佳佳不明所以地摇头:“佳佳醒来时,仍然是五岁啊。只是那时这里的天空是血红色的,地上也没有雪,是几年后,这里才变成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