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真的离开,付闻樱跌坐回沙发上,嘴里还重复着刚才的话,孟怀瑾,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怀抱希望的呢……
是当年那偶然一遇,悄悄把你放在了心里……
还是当母亲问起自己的意愿时,在众多人中选择了你……
大家都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孩子,铁血教育下塑出来的铜墙铁壁钢筋铁骨,长年累月克己复礼中磨砺出的心性,什么大风大浪没淌过,什么异性诱惑没遇见过,但是还是唯独对你,想要付出完全的真心。
虽然没有说出过,但是付闻樱自己知道,对于这个人,当时的自己,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就是有着要成为他重要的人的雄心壮志。
但是她的骄傲从来不会允许她主动示好。
这些年来,他们的婚姻相处丝滑、配合默契,很多时候他们彼此都有一些拿得出手的社交面孔,可以在真诚与周到之间娴熟转换,自由往返。她都迷糊了,到底哪个才是他真的样子,他的心到底在哪里。
如果不是翟若琳的出现打破这一方平静的水面,也许她永远不会去追究他的内心,只想着,就这样吧,这样过一辈子。
生活常常是千疮百孔,经不起仔细的凝视。
现在有人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让她没有办法再骗自己。
骗自己能放下。
骗自己不在乎。
因为是你,所以才觉得无论什么时候相识,都觉相见恨晚,想知道你的来处、你的少年、我未曾见证过的你生命里的每一个重要瞬间。
一直害怕,你只是因为我合适,而亲近我,因为人很难时时刻刻都保持“好”的姿态,也有无法耐心没法给予的时候,那些建构于此的关系自然就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会溃散。
所以在此之外,还要有其他的,叫你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的东西。
但是我从来不敢问。
孟怀瑾,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这些年,你心里有我吗……
无声的眼泪在指缝中流下……
付闻樱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她想擦掉自己这些脆弱的证据,她要快快的振作起来,她要……
有一双手比她还快,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抽出纸巾给她抹去满脸的泪水。
孟怀瑾只是返回车里拿自己的手机,没想到妻子就一个人这房间里无声抽泣,他心头一紧,单膝跪在她身前,一边打开了今晚的录音,一边给这个内柔外刚的女人擦拭着眼泪……
“……吴董……怀瑾……你可以叫我孟先生,翟女士……”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录音的声音在转动……
孟怀瑾也难得有机会那么近距离的凝视着自己的发妻。
因为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操持家事和公司,她的鬓角也有了一丝白发,眼尾也有了遮盖不住的细纹,但是在他眼里,她还是最初的那个样子,那个高昂着头,骨子中有着与众不同的自信、高雅和智慧的付闻樱。
“闻樱,很多话我以为我也永远不会说出口。但是你应该想到,以我的性格,当年,如果我不愿意,谁也逼迫不了我。这些年来,维系我们婚姻的,从来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世俗观念,而是我们两个人在灵魂层面的平等和彼此欣赏。”
孟怀瑾捧着付闻樱的脸,“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其他人,从来没有。我也从来不是完美的人,但是我知道,在你这里,很安全,像是我所有的无知、软弱、卑劣都有了个隐匿、适切的落脚点。”
“闻樱,你知道吗。年少的喜欢,是亦步亦趋,是小心计较。那么长大以后的爱,就是万水千山,是从一个光年到另一个光年,是我看着你,最后也看到了自己。”
孟怀瑾也眼中含泪,“我们这个年纪说爱,好像太轻浮,太飘忽了,如果要我来形容你的存在之于我,那就是,如果你不死,我就会很怕很怕死,如果你死了……我就会很怕很怕活……”
像是一颗心从空中高高坠下,又被他轻柔地托举,妥善地安放起来。
付闻樱抱着孟怀瑾的头,狠狠地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流尽这二十多年来自己夜深人静时默默吞下的眼泪。
成年人的爱,不是熙熙攘攘的表白和拥抱,是我心头的每一朵海浪,都想与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