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章现在还不知道的是,此番所以惊动了这么多的孔府中人是因为李敏轩昨日对陈献章的心学理论的警觉,这要推翻程朱理学的节奏,到底是好还是坏也说不清楚,当夜就召集了几位五经博士商讨起来,说是商讨,最后形成了批斗,这不就是道家的路子吗?又惊动了孔府官府,孔府的官府跟别的地方不同,全是由孔家人担任,虽然心学脱胎于孔孟之道,可怎么看好像要自成一体的感觉,孔子之道的宗旨是仁,孟子之道的宗旨是义,朱熹之道的宗旨是理,而目前这位陈献章以“宗自然”、“贵自得”的思想体系,打破程朱理学沉闷和僵化的模式,提出了“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的心学原理和“静坐中养出端倪”的心学方法。
章子俊在一旁端坐,不发一言,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对于这些学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从主干道上分出几条道路而已,再说了自己有超前五百年的思想,就好比自己手上拿着一台数码相机,混在一帮手中拿着镀银干板相机在怕照一样,眼看着这帮人在忙乱地准备各种繁杂的工作,在争论不休,唉呀,光线太暗了,唉呀,快用皮尺量一量距离是多少?哎呀,需要曝光多长的时间?唉呀,还要镁光灯… … 。
在章子俊看来,这些主张都是半斤八两,都是属于儒学范畴,都是在儒学基础上吸纳融合佛、道思想而发,都是以儒家的纲常伦纪来约束社会,遏制人的自然欲求。只不过陈献章提出了一个心的理论,打破了只有程朱理学沉闷而已,在学术界有了一个可做选择的主张。
如果让章子俊来总结,估计这帮人会被吓死,既然陈献章的主张也是“圣贤之道”,孔闻讷也就没有说什么,孔衍振到是很感兴趣,执事官孔衍植及余下的私塾教授孙祥五、胡尚秩有所责疑,这是要挑战自己学了大半生的天理,如果不敬畏天理,大家多去参悟本心,这不是修道么? 陈献章当然不服说道:“修的是圣贤之道。”引来了全场哄笑。
怕什么来什么,孔衍植说道:“陈先生用内心去感悟,天理在吾心,那么对“三纲五常”怎么解读呢,是不是也能用内心去感悟一番?意思是说“三纲五常”本就是天理,而你却说天理在人的内心。
陈献章的天理是宇宙本在我,突出本心,朱熹说:“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而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以为性。其张之为三纲,其纪之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
陈献章回道:“对天理的定论不单单只有程朱理学,但它过分提高三纲五常,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民之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是以圣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道之,使不忘乎其初。舜之命契,不过是欲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只是此五者。至于后来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明此而已。这个道理,本是天之所以与我者,不为圣贤而有余,不为愚不肖而不足。仁、义、礼、智,岂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岂不是天理?”
章子俊很懵,听不懂这些人在争什么?陈献章的意思是,我的主张没有动摇圣人早就提出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啊,只不过在解读上有问题,是有人把三常和五纲分解开来读。
孔衍植回目对章子俊道:”大学士又是怎么看的?“
章子俊道:“死读书不实践,肯定是不行的。长此以往,社会怎么发展?书中真有黄金屋吗?就算有,黄金也不能吃啊!
大明是依靠农业,种田才是根本,实实在在的建功立业才是根本。因此对心学要慢慢去印证,去发挥。
简单的说,心学重视人思想的主观能动性,认为人本身就可以判断是非对错,所以做事的时候,只要自己觉得不违背良心,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书读得太多,死读书蒙住了良心,搞得左右为难,反而不好。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思想的大解放。这里也没有对错,凭良心做事,简简单单很好,而不是流于形,人前知书知理,实然五谷不分。”
这种不痛不痒,和稀泥的说词就有人跳出来抬杠了,明朝的文人就是杠精多,那人说道:“良心这个东西,虽然简单好用,但是昧着良心做亏心事的人,也不少。即使不昧着良心,这个良心到底是什么?善恶的标准是什么?你说你好,我说我好,大家各执一词,最后还不得天下大乱啊?”
哎呀呀,章子俊连忙回道:“这位同学问的好,读书是为了明理,什么是理?就是天理良心,明理就是要使得天理良心在我们的思想上、在我们的身上发扬光大,我觉得这样才算真正懂得了“明理”二字的意义。
《大学》篇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之所以说修养自身的品性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是因为心有愤怒就不能够端正;心有恐惧就不能够端正;心有喜好就不能够端正;心有忧虑就不能够端正。心思不端正就像心不在自己身上一样:虽然在看,但却像没有看见一样;虽然在听,但却像没有听见一样;虽然在吃东西,但却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说,要修养自身的品性必须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
在这里提出吾的理念是“经世致用” ,凡是有益于国家的学术思想,都可以给经世致用下一个定义:经世致用就是关注社会现实,面对社会矛盾,并用所学解决社会问题,以求达到国治民安的实效。何必去寻求那些缥缈杂乱,分出对错的观点,空谈误国矣!”
这一下可要炸锅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献章也很是吃惊, 孔闻讷坐不住了,就算是内修功夫最好也按耐不住,说道:“真是一派胡言,那么请问善恶对错没有衡量去做区分,何来社会秩序?”
这不就又回过来了吗?又要回复到程朱理学及陈献章的心学上了吗?又要讲“三纲五常”了吗?又要去悟理参道了吗?是用程朱理学这一套,还是陈献章提出来的内心本意,这就是一个怪圈。
章子俊不紧不慢地道:“经世致用”还可以说成是“学以致用 ”也是圣人所倡的传统。”大家看吧,我可是高举孔圣人的大旗的,可当前的理学有许多解读上的误区。
章子俊接着说道:“在吾辈所学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抛弃了圣人传统,专讲道德性命、修身养性,不务实际。束书游谈,几近狂禅,学问与社会实际严重脱节。道学弥尊,科甲弥重,于是点者坐讲理学,以攀援声气,朴者株守课册,以求功名。致读书之人,十无一二能解事者。曾有人说过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服不服,崇拜不崇拜,你们非要区分对与错,善与恶,这句话就是最好的解释,全场一百多人鸦雀无声,先不说这句话对不对,可是在此时提出来,很有哲理性,让人无限遐想。
章子俊连忙刹车不讲下去了,如果指出君主为\"天下之大害\",他们取得帝位前\"不惜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取得帝位后又\"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奉我一人之淫乐\" ,实为一切罪恶之根源。 这样继续的话,怕被这些人围殴,小命不保。
有的儒生在反思,有些儒生在起哄,有些在窃窃私语,章子俊这一通话,怎么听着明着暗里在说这些围居在曲阜孔庙周围的这些儒生,什么都不是,只是夸夸其谈,形已表面而五谷不分,虚度年华,于国于民实在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