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临渊盯着手里的棋子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之后,目光落在八角亭里的石桌上。
未完的棋局形如散沙,很难再看清曾经搏杀留下的局势。
鱼临渊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瞅准位置手起子落。
“你给我一个‘下马威’,那我也只能接招了不是么?”
就看到鱼临渊双手负在身后,款款走下台阶,抬头看了一眼天河之上的日月。
尽管没有一滴雨水打在鱼临渊身上,可此刻他仍像畅游在弱水中的鱼儿。
鱼临渊身形微微一动,已然借着雨势消失在原地。其速度之快,就连时刻注意鱼临渊动向的四相,也无法捕捉。
当鱼临渊再次现身时,如一位风姿绰约的公子一样从天而降,慢慢落在明镜台那尊大佛头上。
顿时,刚才还无心理会鱼临渊的四相,眼中闪过异样的红芒。
鱼临渊自然敏锐地觉察到这一切,嘴角笑意渐浓。
“好歹,我也是鱼主不是么?你们霸占着明镜台,又控制着四块轮回石,怎么就不好奇我为何能够轻而易举地站在这里呢!”
四相闻言,彼此对视,似乎在进行某种交流。
鱼临渊背在身后的双手诀印翻转,利用雨水掩藏着指尖散发出的灵力波动。
忽然。
鱼临渊一掌拍在大佛头顶,同时被大佛身上的护体金光震退数十步。
迅速稳住身形后,鱼临渊就看见死相中最年长的那位老人踩着空中的雨滴逼近自己。
那身法,不似鱼,却远胜鱼。
鱼临渊故意避而不战,再次向后退出数丈,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大佛的方向。
“你想和我交手?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我昏迷时就动手?”
“久闻鱼主之名,老朽也不想如此!只是不能再让鱼主接近水主便是。”
明知此水主并非彼“水主”,鱼临渊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原以为自己将水色留在瑶池,并且狠心抹掉自己记忆就不会再被鱼为渊发现。可他还是低估了鱼为渊想要抢回水色的决心。
如此一来,鱼临渊便不愿再浪费时间。
鱼临渊停下来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老人,伸出左手指了指大佛。
“我自然不会再接近水主,因为我只会在一件事上重复三次,那就是轮回。”
鱼临渊话刚说完,大佛身上的金光轰然散尽,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在大佛身上迅速蔓延。
老人起初并不相信鱼临渊,直到大佛金身裂开的一瞬间,才忽然回到明镜台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位映入鱼临渊眼中的“白衣女子”。女子背对鱼临渊坐在那里,周身流光似水。
无论是女子身上的气息,还是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都让鱼临渊萌生出“她是水色”的错觉。
那种美,与水色相比犹有过之。
片刻的恍惚之后,鱼临渊心里的理智暂时占据上风,闪动灵光的食指点在眉心。
护体灵气四散而去,雨水肆无忌惮地拍打在鱼临渊身上,送去一阵清凉。
“好险!还未见到你,就差点两次中招!
你想用她强行唤回水色,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鱼临渊顺势揭下脸上的鱼面,向空中一抛。
顷刻间,鱼面化作一片混沌,将包括日月天在内的天界百天笼罩其中。
天河弱水形成的大雨戛然而止,天界忽然变得比以往都安静。
西昆仑所化的大鱼发出一声低吼,以庞大的身躯向明镜台游来。
四相之中那一对青年男女默契地点点头,从两个方向飞向大鱼。
鱼临渊见状,从空中缓缓走向明镜台,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衣女子身上。他不知道到底该称呼她“水柔”还是“观音”,亦或者也叫一声水主。
老人转身挡在鱼临渊面前,深陷的眼窝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鱼临渊再次停下,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精彩。
“直到刚才我还有些好奇,为何你能如此隐忍而不对我动手。
是因为我这条龙鱼,活着更有价值吧!对于一位踏入空门的水主来说,要唤醒她的真心只有闻鱼自己还不够,我说的可对?”
“……”
“你不必开口!而我也不会让他称心如愿!”
鱼临渊突然面无表情,一头长发由黑色变为妃色,看向大鱼的双目红光一闪。
大鱼瞬间四分五裂,滚落的山石变成燃烧着的鳞片,飞向天界每一个角落。
那一对青年男女不禁愣在半空,显然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随着鱼临渊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封”字,遍布天界的金鳞居然吸收来自鱼面的混沌之气,化作无数岛屿悬浮在天界。
这一幕,对于鱼临渊来说有几分熟悉。只不过一个是曾经的地界,一个是眼下的天界。
鱼临渊重新迈开步子,走到老人面前时故意表现地十分得意。
“怎么?似乎有话要说!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利用轮回石强行把她带回来?”
“一切早就水到渠成,鱼主又何必再挣扎?三世轮回,你可曾赢过。”
鱼临渊忽然伸手扼住老人咽喉,奈何老人并非血肉之躯,更不是这三界生灵,一副不痛不痒生死无惧的神情。
鱼临渊用力将老人甩了出去,可老人的身体还没触碰到明镜台,就变成一缕黑气落在白衣女子前方。
与此同时,其余四相也闪身而回,与老人融为一体。
鱼临渊不知它们又要搞什么名堂,索性站在原地观望。
就在这时。
桃夭妖身后升腾起一抹光晕,紧接着是天儿、木有鱼……
很明显,四相是要在六块轮回石未齐的情况下强行唤回水色。
明镜台上白芒再起,逐渐收缩到白衣女子附近,汇聚成一束。
白衣女子身体轻微颤抖,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一时间,鱼临渊再一次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是水柔,还是水色?
他低估了闻鱼汲取世间思念后的力量,也高估了鱼主对于弱水的抵抗能力。
鱼临渊心里太希望水色醒来,离开这轮回。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轻唤了一声:“色水,是你么?”
未曾想,就是这一句含情的话,让鱼临渊追悔莫及。
白衣女子头顶那一束光,像甩出的鱼竿一般直奔瑶池所在。
等到白光重新回到明镜台时,老鲤鱼被束缚在白光内,奄奄一息地张着嘴。
妃色鱼符掉落在明镜台上,带着仍旧昏迷在其中的水色,滚向白衣女子。
鱼符所过之处流下一道长长的水迹,仿佛水色流下的眼泪。
鱼临渊身形一动,就要将鱼符拿回来。
然而。
虚空之门突然剧震,一股黑气喷出数万里之遥。
“小子,我顶不住啦……”
鱼为池的声音传来之际,鱼符恰好滚到了白衣女子面前。
四相融合而成的黑气慢慢勾勒出一个身影,明镜台也随之慢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