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鱼,都有丈许大小,凭空而立。一条浑身带刺,一条鱼身无鳞。
就在寂寞以猫叱作为“警告”时,溺河岸边的数对眼睛,才看向河对岸。
水色和鱼人魅都不再盯着磬和青丘之狐,似有“默契”地看向那两位“不速之客”。
水仙和桃夭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分别站在水色两侧,左丘雨也已将指剑点在眉心,准备随时唤出鱼符。
唯独鱼妃看向那两条鱼时,眼中带着浓浓疑惑。
因为它们所来的方向,和太乙真人离开的方向相同。
从时间上来说,必然会遭遇。
但鱼妃在回想太乙真人那一番话后,又不禁摇头。
显然在她心目中,自己那位师叔就算和这两条魔气滔天的怪鱼相遇,也不会刻意出手。
正当鱼妃一边思量,一边向墨晴使着眼色时。
那条浑身带刺的鱼,嘴巴微张,魔音响彻百里,如同宣读来自地界的旨意。
“奉魔主之命,取这人间鱼血!”
短短一句话,百里之内的凡人尽数昏睡,就连那些“重生”的人鱼,也在此时倒地不起。
也正是这一句话。
正在和蛟龙缠斗的白弋突然停住,抽身退到青狐身侧。
炸毛的九只猫妖也在这一刻恢复理智,似认为自己听错一般,不停地动着猫耳,片刻后九命合一,变成猫耳青年的样子,落在同样变成白衣公子的白弋身旁。
左丘雨将手从眉间挪开,心里仍在琢磨,为何自己师尊要取“鱼血”。
此时不论是鱼妃,还是桃夭妖和水仙,都在听到“魔主”后一脸释然,警惕之色顿时被沉思代替。
水色也像突然多出许多心事,凝视着河对岸那两条鱼,那一句“他在哪”,始终没有问出口。
反倒是从未听说过“魔主”的鱼人魅,面露古怪。
她不知道,对方说的鱼,是否包括自己。
而百步之外的磬,早已忍无可忍,一身红衣燃起火云,眸中战意似有轻蔑。
正当他要飞身而出时,紫玹那硕大的狐身再一次挡在他身前。
“臭狐妖,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让我接近水主就算了,我教训教训那两条死鱼,怎么还要拦着我?”
“因为魔主就是鱼主!”
“老子管他什么魔主鱼主的,当着我面如此嚣张,看我不烤了它!”
说完之后,脾气火爆的磬就有些后悔,似乎这个“鱼主”,他不止一次听过。
与此同时。
挡在磬身前的紫玹,一步一步挪到一旁。看向磬的妖瞳,已如置身事外。
那样子好像在对磬说:就算是火灵,无脑也该有个限度。
不远处的寂寞和白弋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平日里话多的寂寞,直接嘀咕出声。
“还是太年轻啊……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甚至白弋也情不自禁地附和着说道。
“莫说你现在还只是被束缚在这人间的火灵,就算当真恢复自由,又如何赢得了两位魔君?”
说完。
寂寞和白弋向着水色她们的方向走出几十步,如同跟磬“划清界限”。
水色抬手看了看系在手腕上的姻缘线,终究一言未发。
从未去过地界的磬,被寂寞和白弋说得愈发糊涂,索性“火力”全开,背生火翼,蓝色火焰的神剑在手,猛然冲向对岸。
听闻磬之前那一番叫嚣,早已留意到他的无鳞之鱼,摆动尾鳍缓缓向前,魔气骤然爆发,一道紫光直冲天际。
明明是白天,却因为这紫光的出现,千里范围,登时风云色变。
蓝天变为紫色,空气变为紫色,甚至远在东方天际的太阳,也在这一刻暗淡无光。
唯独水色上方那数万白鱼,纯白如初。
磬能感觉到,那强大的气息牢牢锁定自己,还有一丝淡淡的气息夹杂其中。
尽管能感觉到那气息来自身化地界的土之行山,磬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手了。
火灵的事迹里,没有退缩。
在即将临近那无鳞之鱼时,磬也不再留手,全身灵力化作火焰,全部灌入手中神剑。
剑指苍天,向眼前的“鱼”,全力斩下。
顿时整个人间都似在地动山摇,电光火石之间,神剑上的蓝色火焰如同魔气的克星一般,将那无鳞之鱼散发出的魔气一扫而空。
磬还未来得及沾沾自喜,只见神剑上的蓝焰越来越弱,最后竟如同被“水”浇灭一般,荡然无存。
“不可能!怎会这样?”
“就这种程度,也敢扬言烤了我们?若当真被你这灶台之火伤到,我等有何颜面再见魔主?”
话音落下。
无鳞之鱼的头顶,浮现出一块漾着水波的龙鳞。
下一刻。
漫天紫光瞬间收缩成不足一寸,在接触龙鳞时犹如反弹,速度快到磬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那道紫光来回洞穿千万次。
磬身后那一对火翼,此刻残破不堪,几乎让他无法御空。
一身红衣千疮百孔,依稀可见有紫光透过。
穿在他脚上的骨鞋,也早已化作飞灰。
直到意识开始慢慢涣散,磬的嘴角才扬起笑容,知道自己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只不过灵体受伤如此之重,灵智消失之时,他会作为火之行山的新生火灵,在无数岁月后再度“新生”。
但这短短的人间之行,总会有太多不甘……
隔岸相望的紫玹三妖,此时心绪复杂。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明白磬的本性并不坏。甚至跟他们几个妖之间,还有些意气相投。
若不是因为那根姻缘线,说不定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然而眼下,站在紫玹三妖的微妙立场上,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同一条“鱼”,磬落得如此下场,也只能算作为“冒失”付出代价。
时刻注意着一切的紫玹,嘴巴微动,低声低喃。
“至少你应该庆幸,这一次遇到的不是他……”
眼见那无鳞之鱼要再次出手,紫玹三妖都已不忍再看,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似泉水叮咚。
“能不能,放过他?”
桃夭妖和水仙闻言,同时诧异地叫了声“姐姐”。
任谁也听得出来,她们并不希望水色多此一举。
反倒是鱼妃和鱼人魅,不约而同地一笑笑,似乎这样的“水主”,让她们一点也不意外。
当紫玹三妖睁开眼时,那无鳞之鱼果真不再有任何动作,那一片“熟悉”的龙鳞,也被其吞入口中。
这时。
一直旁观的带刺之鱼,才游动几下,口吐人言。
“既然水主开口,自然一切好说。只是魔主之命不可违,今日这鱼血,必然是要带走的!”
话音还未散尽。
奄奄一息的磬,就被无鳞之鱼一尾抽在身上,倒飞而出。
在落向紫玹身旁的岸边时,化作一团跳动的蓝色火焰,似会随时熄灭。
紫玹用他燃着青焰的狐尾将其卷起,随即变成公子模样。毛茸茸的领口处,一团仅有拇指大小的火苗,忽明忽暗。
水色手腕上的姻缘线再次隐去,她注视着对岸急切地说道。
“什么鱼血?他要这些鱼血何用?”
误以为鱼临渊身处险境,要用鱼血做些什么,水色的眼眸里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冷静。
对岸那两条鱼,同时转身游荡两圈,化作两团浓郁的魔气。
两个枯槁的魔影自其内走出,全身罩在紫袍内,看不清五官。
其中一个身影抬起紫玉一样的指骨,遥遥地指着鱼人魅。
“魔主须借鱼血寻根溯源,如这般龙鱼之后的血,定然用处极大!”
“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他在哪?”
说话的不是水色,而是一直静观其变的鱼人魅。
此时在她身上,哪里还看得见“孩子气”,眸中之光,如沉淀无尽岁月之后再度明亮。
与此同时,掌心大小的血珠在她胸口缓缓凝成,赫然是红、银、白三色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