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鱼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披风内,只留下继续发愣的水色。
桃夭妖嘟着小嘴,水仙神色古怪,似乎鱼妃所在的这片土地,也“在劫难逃”。
突然。
水色那纤细白嫩的手腕上,一根细不可察的红色丝线猛然勒紧。
紧接着,月老的身影凭空显现,依旧轻飘飘地端坐在红线之上。
月老缓缓睁开眼,见三双水灵灵的眼睛冲着自己扑闪,他竟直接丢出三根红线头。
“快跟我走!”
水色轻“哼”一声,嘴上念叨着“老头,你来的正好”,一把将其中一个线头抓在手里。
桃夭妖紧随其后,水仙自然不会留在这里。
就这样。
月老从始至终都像空气一样来去无踪,而水色三女却当着一众凡人的面,瞬间消失。
当揉着眼睛的百姓幡然醒悟,大喊一声“有妖怪”,随即像惊慌的小鹿一样慌忙逃窜。
……
千里外。
那一团正在前行的天火,似忽然拥有了意识,在砸向地面的瞬间,化作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浑身赤裸,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坚实肌肉上的火焰渐渐熄灭,烟气散尽之后只剩几道驳杂的“纹身”,像烫伤后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如同连接天地的火烧云,被他自身发出的气息,吹向天空。
精致的五官,不需要太多帅气,嘴角露出微笑的同时,双眼猛然睁开,炯炯有神。
深吸一口周围的热空气,张开双臂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之感,无数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疯”一般涌向脑海。
转头看向身后,那尚未追上自己的奉火天神。
他第一次知道对方叫“磐”,也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名叫“磐”的天神,竟是自己的父亲。
而他自己,也有个相似的名字,磬。
唯一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天神,而是火之行山所化的“火灵”。
轻叹一口气,磬的声音并不冰冷,反而盯着磐的方向,尽显感激。
“何须为我如此奔劳,你从未听我所言,又岂能知我所想?说不定,这才是我想要的……”
言谈之间,翻手为云,又随手将云从天空中扯下,尽数贴敷在赤裸的身上,成为一身火云锦缎,红光惹眼。
原地旋转几圈,磬张开双臂,像即将“拜堂”的驸马一般,欣赏着自己的新衣。
翘了翘脚趾,忽而觉得自己脚下“凉风”习习。
目光四处游走片刻,最终落在一对牛头骨上。
“也罢,暂时就你了!总不能让娘子等太久!”
说着,牛头骨自远处飞来,空洞的眼窝里燃起火星,稍作变化之后套在磬的脚上。
磬满意地看着自己,抬起左手,将灵力灌注其上,一根若隐若现的姻缘线出现在他手腕上,另一端笔直地伸向远方。
脸上渐渐堆满期待,磬紧握姻缘线,借势腾空,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惜,事与愿违。
或许是他飞的太快,他尚未看清对面身影,就已被“嘭”的一声撞了下来。
他捂着鼻子站在地上,难以抑制的热情,即将转变成莫名而来的怒火。
但在这时。
磬的视线掠过捂着额头的月老,水色那一身素衣似一股凉意,瞬间便让他冷静下来。
如花一样的桃夭妖从水色身后闪出,更显水色出尘脱俗。
直到同为水灵的水仙也落在水色身旁,磬的目光在那一方面纱上停留,似有火花迸溅。
“哎呦,哎呦……我说你这小子,灵智初开,就迫不及待想要形神俱灭?要不是因为你有个好老子,我这把老骨头才不陪你瞎折腾……”
此时的磬,哪里还听得进去月老的话。
他嘴上敷衍地说着“我知道,你是月老。”
眼睛却未从水色身上挪开分毫。
水色一言未发,努力平复着心绪。
分明不会对“鱼”以外的事物动心,可她不知为何,在面对眼前的陌生男子时,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而且愈发不受自己控制。
这是第一次,在不是面对鱼临渊的情况下,也会心生波澜。
那种从未有过的不安,让水色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
桃夭妖“妖”小鬼大,目光在磬和水色之间游离片刻,顿时不高兴地脱口而出。
“你是哪来的色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迈不开腿?”
然而,没等磬开口说话,那根系在他和水色手腕上的姻缘线,突然红光大盛,骤然缩短。
毫无防备的一男一女,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拉向对方。
水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桃夭妖来不及出手阻拦,甚至月老也已经无奈地用衣袖挡住眼睛。
就在他们都认为,磬和水色会毫无疑问撞个“满怀”的时候,一红一素两个身影在半空中突然定格。
磬伸着左手,水色伸着右手,两手之间那一根姻缘线,如一道奋力收缩的红光,欲将他们俩牢牢地拴在一起,不余咫尺。
只是。
他们却在相隔十步距离时,再也无法向前半步。
一条鱼的出现,顿时令周围的气氛变得微妙。
水色暗松一口气,眼底流过的都是欣喜。
磬的眼中却不断升腾起杀意,怒火正让四周不断升温。
但他也惊奇地发现,任凭自己前进后退,自身都处在两股力量的角逐之中,无法抽身。
短短十步,让他渐渐多了几分冷静。
看到闻鱼现身,水仙只觉有惊无险,右手轻轻拍着胸脯。
桃夭妖一边念叨着“鱼在哪,快回来”,一边没好气地瞪着月老。似乎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怪眼前这“坏老头”。
唯独月老在等待几息后,四周仍然“异常安静”,他才放下手臂,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
“这又是哪一出?鱼老弟,你若能听懂我所言,暂且劳驾你让开一些……”
月老话落,处在正中间的闻鱼,果然向水色摆动几下。
说时迟,那时快。月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右手弹出一根姻缘线,以肉眼无法捕捉的神速,在连接磬和水色的姻缘线上打了个“结”。
磬那一头红发上,顿时火冒三丈。
“月老头,不觉得你有些坏得离谱了吗?为何要棒打鸳……”
还没等磬的话说完,姻缘线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仅剩那一股巨大的排斥之力,瞬间将磬掀飞出去。
眨眼间就是百步。
直到退出千步,磬才凭借自身的火灵之力,堪堪稳住身形。
看着远在千步之外的闻鱼,磬仍是心有余悸。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闻鱼所为,而是水色身后的闻鱼近水披。
不愿轻易放弃的磬,深吸一口气,七窍如火涌动,顶着那股力量一步一步走向水色。
每迈出一步,排斥之力都会加倍。仿若眼前是许许多多自己,拦在自己身前。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磬终于站在距离水色百步位置。
重重吐出一口灼热的火气,他看向水色那清澈的眼眸,耿直地表白道。
“我叫磬,身为火灵,命中注定是要喜欢你的,地久天长!”
水色早已意识到什么,可当听到磬这番真挚而不含虚假的话,还是明显一愣。
桃夭妖摩拳擦掌,恶狠狠地盯着磬,似明知打不过,也准备第一个冲上去。
水仙见月老自顾自地摇头,仿佛已听到来自水色的回绝。
沉默片刻,水色看着闻鱼甜蜜一笑,一阵热风将面纱吹落。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
“鱼”还没有说出口,一道绿光从她眉间钻出,瞬间让水色的眼神,与之前大不相同。
磬没有因为水色的美貌折服,而是感受着水色身上,那突然熟悉的气息,失声开口。
“你是,木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