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青南心里顿了顿,面色却依旧平静,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
“二公子。”沈青南从前一直都是行礼的,如今成了他的嫂嫂,也就不再像从前那么拘谨了,只是微微示意,站着询问他。
“可是有什么事,为何如此急躁?”
“也没什么,几日不见,过来看看你。”顾荣已经好几日不归家了,在勾栏瓦舍烂醉如泥,顾清野派人去请,都请不回来。
和沈青南相别多日,心心念念都是她的身影,他从前并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心痛参杂着些许不甘,沈青南顾盼神飞的面容总是占据着他的大脑,让他迷了心,发了狂,只是酒醒过后,他发现自己的心就像面前被砸碎的饰物一样,早就一片狼藉,乱了方寸,无比狼狈。
沈青南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以及稍许闪躲的神情,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忙问道:“二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荣摇摇头。
“你和大哥还好吗?”
沈青南听得此话,回头看了一眼紫苏,紫苏立马走到不远处,观察是否有人经过。
“顾将军是个好人。”
“可是他从我手里抢走了你,拆散你我二人,这也算是好人吗?”
“二公子,圣上的旨意来得突然,大公子未必就知晓此事,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又何必自寻苦恼?”
“看来是我没什么气量,实在做不到像沈娘子这般明心静气,就算是换了丈夫,也能坦然接受。”
沈青南听出话里藏着气,因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二公子这几日不在府里,应当过得极为畅快才是,怎么憋着气回来了?”
“你是气我没有阻止大哥吗?”
顾荣误以为沈青南是怪他没有及时阻止顾清野,心里忽又亮起一束光来,急忙问道。
“二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此事并非是谁从中作梗,你我未能成为伉俪,终究只是有缘无份而已,怪不得任何人、任何事,此刻的你或许心有不平,可往后,你依旧会遇到新的人,还会有一段新的良缘,何苦纠结与我一人?”
“说实话,我倒是真羡慕你能如此想得开,或许从一开始,你的心就从来没有落在我身上,我明明知道如此,知道你愿意跟我也只不过是求个安稳的未来,可我还是选择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我罪有应得。”
“二公子······”
“青南,我只想问你,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顾荣恳切的眼神灼烧着沈青南的心脏,她很想逃开,可若是此时不解决,将来必留隐患。
“二公子······”
“竟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有,那对大哥呢?难道你也只是做戏而已?”
“大公子以后就是我的夫君,我定会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如果没有圣旨,我也会同样待你。”
“沈青南,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心有所物,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情意。”
顾荣说着,面色铁青,生起气来,沈青南见他如此懊恼,心里一惊,又见他正怒目而视,像是看着一个罪犯一样盯着自己,愈加不快。
此刻她双颊通红,想为自己辩解,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二人僵持着,各自转过脸,可顾荣的话却还没说完。
“早知道你是个如此不通情理,没有人性的家伙,我就不会在你身上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那二公子现在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辛亏你我没有修成正果,否则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更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么真实的我。”
顾荣吃瘪,双目圆瞪,在沈青南面前来回游走,时而还用手指着她,沈青南毫无惧色,直视着他,顾荣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拂袖而去。
沈青南看着远去的人影,心里也憋着一股气,疾步走向自己的院门。
“娘子,不是要拜见老太太吗?”
“已经过了时辰,先回去。”
“是。”
他们的话,紫苏也听了一两句,知道二人谈话不愉快,因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头跟在沈青南的身后,但沈青南走得飞快,她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自家娘子的步伐。
行至一处转角,紫苏瞥见不远处有一人影,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顾荣正立在那里,冷冷望着这边。
“娘子。”
“别跟我说话,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顾荣的话说到沈青南的痛处,让她心里难以平静。
“娘子,往日你从不这样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沈青南也不知为何,自己原本是要劝顾荣不要为往事伤怀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
顾荣心里有自己或许不假,但是他也不必如此贬斥与人吧,难道他自己付出了心力,别人就一定要为他做出退让或者迎合他吗。
男女之事,果真麻烦。
紫苏望着俯在桌案,满脸愁容的大娘子,心里思忖道:“想来大娘子自小流落在外,性子倔犟。虽然表面上处处装得一副恭顺的模样,但骨子里却一点儿都不愿低头,更不愿为了他们折腰。
而二公子则是因为在意,才会如此恼怒不休。
“大娘子,茶煮好了。”过了片刻,紫苏将煮好的茶送至沈青南前。
“放下吧。”
天青色的茶具放在木质托盘之上,沈青南看着手里的话本子,方才的不快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书里的男女正在为一件小事吵架,男子斥责女子不够恭敬,女子则嫌弃男子没有胆量,只会空说大话,然而故事的最终,男子抱着女子,掩面相泣,女子心疼男子,为他做了碗面,于是一切归于平淡,男女依旧恩爱如常。
自古以来,男女夫妻的故事皆是如此,刚开始时确有惊艳之处,可到最后,总因人心不足而互生厌恶,即便终得圆满,也不过是委曲求全之后的粉饰之作。
“说什么不懂男女之事,不就是这点东西吗,有什么难的?他自己才是不懂吧,否则也不会如此没有雅量,与我置气。”
沈青南又回想了一遍二人的对话,觉得顾荣的气来得莫名其妙,自己只是受其牵连而已,于是安然卧在凉席之上,闭目养神,蒲扇轻轻晃动,吹走了不少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