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川也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便引起周不臣这么大反应。
没来由的,罗川想起孤独一生的九龙君。
和九龙君相比,他有姑姑罗敷,有李全福和吕平,如今又有了周不臣这样的朋友。
儿时说书人段子里的唐传奇,今时今ri,却成为并肩作战的朋友。这种感觉,很有些奇妙。
相视一眼,两人同时放声大笑。声浪如cháo水,掀翻空气,向四面八方蔓延。不少功力稍逊的世家家主已如风中残叶,颠簸不定。
“大胆!”“放肆!”
两名散人飞身而出,各施雷法和木法,直扑罗川!刚到中途,两名散人的身法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周不臣正想出手,罗川已经迈步而出,两拳轰出。他这两拳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气浪奔腾,竟在大殿zhongyāng凝成巨拳状,轰击向两名散人。
砰!砰!
两名散人被截断路线,破坏节奏,仓促接招,却无法承受住巨力,无奈折返,连退十步,面露惊诧。
凭空两拳便逼退了两名散人!
唐王心里打鼓,众散人神情凝重,罗江死死盯着罗川的背影,又嫉又恨。
一场大战,看似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殿外响起。声音中隐隐蕴藏着奇妙的韵律,如天雷滚滚,远在千里外,却又近在咫尺。
宫殿中,功力稍弱者脸sè都忽红忽白,气息变得浮动不定。
华散人冷哼一声,望向殿门口:“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小家伙,好大火气。”
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从殿门外飘进,紧接着,是一个体格强健的黑脸老者。除了这二人外,还有几人,清一sè的是花甲老人。
老虽老,可谁也不敢小瞧他们。
那个胖乎乎的老者刚踏入金銮殿,无形劲气弥漫开,如巨山开路一般,竟将八名国手全部撞散开。
以一人之力,硬撼八名散人不落下风!就连周不臣也投以凝重的目光。
黑脸老者的气息和胖乎乎的老者相近,而他们身后另一些老者,气息虽不如两人这般强绝到无可匹敌,但也是如山海大渊,稳稳压过大唐散人。
唐王周显额头直冒冷汗,身为一国之君,他知道不少天南域世俗界的秘辛。胖乎乎的老者和黑脸老者一出现,周显脑海中便出现两个名字,这两个名字本身已经无比可怕,更可怕的还是他们背后庞然大物般的势力。
“两位是……孙前辈和武前辈!”
罗老太君一惊,脸上浮出狂喜,也不顾周显,飞也似的飘落殿前,一揖到底:“晚辈六十年前在车赤国,曾得两名前辈提点,不知道两位前辈是否还记得晚辈。若非两位前辈,晚辈也难有今ri成就。”
闻言,唐国七大国手无不面露激动,华散人更是有些受宠若惊,只因被南孙北武喊了一声“小家伙”。罗家老太君的故事他们都听说过,罗家老太君,也就是乾罗婆,年轻时候曾得两名高人随口指点,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四十岁就踏入半步散人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两名高人,正是天南域武道界中的传奇:南孙北武。
传说他们的武学已经到达超凡入圣的地步,许多筑基大圆满的仙家都对他们礼敬有加。
天助我也,大局已定!
罗江趴在地上,颊边浮起一抹险恶的笑容。身为罗家年轻一代最有天赋、最被寄予厚望的嫡子,他很小时候就听说过老太君和南孙北武的渊源。
罗川和周不臣再厉害,能强得过南孙北武?颠峰时期,对阵同级散人,都有过以一敌十的骇人战绩。如今振臂一呼,至少能驱策天南域三成的散人。不夸张的说,这二位可是天南武道界的至尊,除夏周二朝外,每一个世俗国家都忌惮的存在!
看向微露苦涩的罗川,罗江的笑容愈发灿烂。
早听说南孙北武嫉恶如仇,又有老太君这层关系在,罗川今ri,死路一条!南孙北武一个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迁怒周不臣。到那时,自己将会取周不臣而代之,成为大唐第一人!
“你……”孙中圆打量了眼罗家老太君,半晌,漫不经心点头:“有点印象。”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罗老太君激动不已,眼中蒙上薄薄一层水雾,若非顾忌如今身份,早已当场跪倒,行师徒大礼。
紧绷着脸,孙中圆慢慢悠悠,走到罗川身旁。
武居人不知何时到来,虎着脸,不善的盯着罗川。
寒风流转,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罗老太君心头咯噔一下,脸sè煞白。
犹豫片刻,罗老太君叹了口气,无比羞愧的说道:“不肖子孙,犯下这等大罪,让两位前辈……”
没等说完,孙中圆咧嘴一笑,脸sè如四月冰河,顷刻融化。他上前一步,笑眯眯的抓住罗川。
“你小子,都不和老哥几个说一声,自己偷偷跑回来。怎么,是不是嫌我们几个太老朽无用,帮不了你?”
“还有你!”武居人回过头,寻向缩头缩脑的李全福,冷哼一声:“你小子油嘴滑舌,却没一句实话,到头来说遛就遛!”
“罚他喝酒!一定要罚!”
“苦着脸干嘛?这酒可是刚从风起殿千年老字号带回来的,十个yin币一两,俗称仙人醉。一般人谁给他喝!”
“川老弟啊,你孙老哥和武老哥来之前就想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川老弟,你就认了吧。”
大殿zhongyāng,天南域德高望重的南孙北武围住罗川,笑容满面,周围的几名散人七嘴八舌纷纷起哄,一派和气融融的情景。
罗老太君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
七名国手倒吸口冷气,愣了半晌,随后望向一脸呆滞的罗老太君,要多羡慕有多羡慕。
至于三公子罗江,脸上笑容凝固,早傻了眼。
几名老散人若有若无的望来,目光如寒铁坚冰,毫不掩饰杀意。
罗江内心哀嚎,形如实质的目光下,几yu崩溃。
此情此景让唐王周显疑窦丛生,对于事情的真相也不再那么笃定。不仅是唐王,宫女内卫、文武大臣包括国手散人们,看向罗江的目光里也都生出怀疑。
“别以为找来帮手就能够摆脱罪名!”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却是孤月山的仙家弟子蹦出来,不依不饶的嚷嚷道。
“几位散人,卖我孤月山一个面子。此子罪大恶极,还望几位能够置身事外。”羊不凡冷着脸,几乎是牙缝里挤出声音。
孙中圆武居人功力深厚,哪会把一个小小的筑基境弟子放在眼里,仿佛没有听到,一个劲的和罗川插科打诨,间或还和周不臣聊上两句。
羊不凡气急败坏,可他认识南孙北武,知道两人不好惹,再度转向周显:“君上,你难道要放过这个不遵礼法、当众行凶的贼子?太让本道失望了。”
“这……”周显眉头一皱。
身为一国君王,在百姓大臣面前无限风光,可在仙家道门以及强大的散人们面前,周显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无能为力。这也是他为何想要巴结孤月山,只要有一个仙家坐镇,大唐的地位就将大大不同了。
可另一边又是大周朝和大夏朝的散人,同样不是周显能够得罪的。孙中圆、武居人等散人围着罗川,旁若无人的大声说话,明显是在维护罗川。
真相是什么此时对唐王周显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出正确的选择。
眼见唐王周显犹豫不决,羊不凡森然一笑:“既然如此,本道大概知道君上的想法。也罢,为了一个罪人,君上放弃和我孤月山仙家交好的机会,那也只能如此了。”
在羊不凡的示意下,孤月山的弟子们纷纷起身,旁边那三个不入品的小宗门也是推杯离席,满脸冷漠高傲。
周显和众朝臣都慌了神。
“羊仙家,寿宴还没开始,你们这是何意啊?”周显慌忙起身。
“君上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客人,我们还留在这岂不碍事。”羊不凡暗地里向罗江使了个“别慌”的眼sè,抬头盯着周显:“君上今ri款待之恩,我孤月山定会牢记在心。”
“羊仙家,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周显快急疯了。他原本是打算趁着罗家老太君寿宴的机会,拉拢一番孤月山的仙家们,打通关系,为ri后的唐国崛起打基础。可寿宴还没开始,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波接一波,现在就连仙家也将离开。
周显放低姿态,几乎是谦卑的哀求着。羊不凡铁了心要让唐国难堪,头也不回,冷笑着绕过筵席,向外走去。
“慢着。谁准你们走的?”罗川的声音响起。
“我看他们是想以退为进,逼唐王这个白痴就范。真是幼稚。”周不臣慢悠悠道,右臂划过残影,剑光闪过,竟在上上划出一道壕沟,堪堪截断羊不凡的去路。
怔怔看着破碎的地砖,唐王周显脸sè发青。
“大胆!莫非真以为有几个散人帮手,就能爬到我们头上?”一名孤月山弟子怒道。
羊不凡也怒了,目光投向孙中圆,寒声道:“本道敬几位在世俗的声望,这才没有动手。家父是孤月山副宗主,几位可要想清楚了。”
“孤月山,九品小宗门,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孙中圆掏了掏耳朵,冷笑道。
“九品仙门,也是仙门。”羊不凡僵着脸,声音变调:“两位在武道界风光,可在仙家辈出的夏周二朝,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我就不信,夏周二朝会为了你们,和孤月山翻脸!”
孙中圆和武居人语塞,另外几名老散人脸sè也变化起来。
环视众人,羊不凡语调扬起:“看不起九品仙门?行啊,今天本道就告诉你们,天南的仙家道门,最高不过七品,每一品之间相差巨大。你们以为,能进入九品的仙门有多少?哼,九成的仙门根本无法入品!”
“呵呵,得罪我孤月山,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宫殿一静,大唐君臣和众国手面露不安。
就在这时,大殿外忽然响起呼呼风声和轻扬的鹤唳,紧接着是一阵清朗中透着渺渺仙意的声音:“这里可是罗老太君寿宴?不知老太君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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