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找我?”
忽的狂风起。
一颗直径十米的硕大眼珠,在半空汇聚成型。
眼珠主体为淡青色,其上漆黑的瞳孔好似无尽深渊。
风眼压迫感十足的躯体缓缓下落。
肆意的风刀凌厉却极有分寸。
江寿派来的两人,衣服被割裂成条,破烂不堪的挂在身上。
打理的油光发亮的大背头,也在风刀之下,成了被狗啃过的样子。
硕大的眼瞳近在咫尺。
直面其注视。
二人好像刚出生的鸡仔,身体止不住的打颤。
这功绩,不要也罢。
安闲右手平伸。
吓唬了二人一通的风眼迅速缩小。
最后成了普通眼珠大小,落回安闲掌心。
安闲掂着风眼的手向前伸。
上扬的嘴角,比ak还要难压。
“呐,你们要找的星兽,这片儿除了它,应该没有别的星兽了。”
他捏了捏风眼,软弹软弹的手感好到爆。
强行收敛嘴角的笑,生硬变幻出一副崇拜的神情。
“它可是A级星兽欸!没想到二位实力这么强,竟然能一掌击散A级星兽!”
“好强哇!好强哇!”
眉眼弯弯的小粉毛拍手补刀。
“两个叔叔能一掌击散大眼珠。
我猜一定是S级星武者吧,哥哥,你说对吗?”
安闲若有其事的点头,旋即抱着安渔起身。
用来凝聚椅子的星力,他懒得收回,任由其自行溃散。
不料溃散的余波,瞬间掀起一阵星力风浪。
不远处二人挂在身上,破破烂烂的乞丐装彻底被撕碎。
浑身上下,只留有一条内裤。
他们顾不上衣服。
感受着周身堪称粘稠的星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安闲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实力?!!
两人不过是小喽啰。
最初,与之前那五个纨绔一样。
认为安闲不过是联邦推出来,压制舆论的产物。
又见他被拘留在,针对普通人的治安司,不由心生傲慢。
名声再大又能怎么样?
不还是被有权有势之人,玩弄于股掌。
可当此时,切身感触星力椅子散去的波动。
掀翻了原先对安闲的所有看法。
仅仅是少许没被控制的星力。
就能让自己,有种溺死在星力海洋中的窒息。
这等实力...
两人暗暗吞口唾沫,随着安闲走近,低下了头,身体颤抖的愈发剧烈。
原先以为,治安司的彭司长被他杀死,就是个笑话。
这个抱着粉毛小萝莉,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温润青年,不过是被扔出来的倒霉替罪羊。
自己两人接到羁押他的差事儿,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
现在一看,错得离谱!
这能叫替罪羊?
明明是隐藏的大佬!
更别谈自认为天上掉馅饼的美差。
此行完全是提着脑袋,在雷区不断蹦迪的黄泉之旅!
惹怒了安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安闲捏着风眼,贱兮兮的凑到他们垂下的眼前。
“二位,这只星兽,你们还杀不杀?”
风眼对着下方的瞳孔,流动到眼珠上端。
直愣愣对准二人脸的视线,满是对生命的漠视。
面对安闲,它是个不折不扣的狗奴才。
可面对实力低下,不如它的存在。
谁要把这么一只A级星兽,当做善男信女。
只能说天真的可笑。
那两人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噗通坐到地上。
“误会...都是误会...”
“对,误会!我们不知道它是安大人您养的。
不然给我俩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口出狂言!”
阿谀的颤声自口中发出,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要不是不合时宜。
都想抱着安闲的大腿求饶。
风眼回归尾戒。
安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良久,轻嗤一声。
“江老狗,就派来你们两个货色?可真是...”
他一时间语塞,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忽然失了兴致。
那两人早在听到‘江老狗’这三个字时,大脑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们能猜到安闲指的是谁。
联邦议员,江寿!
是他们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对于这般存在,安闲张口就是老狗。
言语之间,不见半点敬畏,尽是不屑与鄙夷。
两人心有所感的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大人物间的斗法,自己这种小喽啰,还是少掺和的好。
免得到头来,哪边儿的好印象都没留下,还一不小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安闲正想让这俩人带路。
看星网上的动静,再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去和江老狗碰个面了。
“哥哥,我们要走了吗?”
安渔小声询问。
这一周美滋滋的小日子过得滋润。
突然要离开,还有点儿舍不得。
见安闲点头,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安闲怀里挣脱,向拘留室的方向跑去。
“我去拿东西。”
两条小短腿迈腾的飞快,眨眼间消失。
约莫两分钟后。
她背着小包,抱着根木手杖跑回来。
临近后高高跳起。
“好啦。”
安闲轻车熟路接住她,冲前方那俩眼观鼻鼻观心,主打一个装哑巴的人道。
“前面带路,我倒想看看,江老狗这口黑锅,能不能给我扣实了。”
......
星城编号:931。
有美妆之都别称的思林雅克星城。
满城飘荡着各式香水混杂的奇妙味道。
打扮时尚的美人儿,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然而,任谁都不会想到。
看似一片祥和的美妆之都,其下赫然是,波及整座联邦舆论的暴风眼。
一座隐蔽的地下建筑灯火通明。
一排排电脑屏幕泛着微光。
每台电脑前坐着一个人,全身心的盯着屏幕。
十根手指灵巧的在键盘上跃动,宛如技艺高超的钢琴家,在演奏绝美的华贵乐章。
若粗略扫过。
定会认为这群聚精会神的人,正在研究什么绝密的课题。
可走近细看...
he——tui!
一群水军头子!
程欣穿梭在行道中巡视。
很满意这幅景象。
这些,都是她搜罗来的人才!
为了从各个星城,搜罗齐他们。
花销之大,连苏媚看了都捂着胸口,哆嗦着唇让她快滚。
小小地下室,汇聚五百水军大将。
麾下各有小将上百,每位小将又率上百小兵。
大小兵将,总人数超过五百万!遍布整座联邦!
虽然其中大多都是兼职,不过不重要,拿钱干活就行。
每天支出的现金流如大坝决堤。
好在有凌星资助。
不然想支撑起这场,涉及整座联邦的舆论风暴。
就苏媚这些年攒的家底儿,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程欣登上高台,双手负于身后。
地下室的顶灯将她笼罩,衬的她好似手掌大权的女王。
环视下方,豪情油然而生。
我!
程欣!
当为联邦水军元帅!
......
“大人,我的故事,能换一...不,半斤,半斤米就行!”
四面漏风的木屋,皮肤黝黑的女人衣衫褴褛。
她渴望的盯着苏柒...提着的大米。
斑驳的米粒泛黄,显然是临期甚至过期的劣质米。
放在星城,扔到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去捡。
但在流民集聚地。
对整日翻食腐臭垃圾,才能存活的流民来说,就是无上珍宝。
女人神情恍惚,仿佛嗅到了喷鼻的米香。
“咕噜——”
干涩的喉咙滚动,唾液不自禁分泌。
不等口水流出,她回过神,紧紧闭上嘴。
在城外,每一滴能喝的水,都弥足珍贵。
故而要尽最大努力,留住身体内的每一丝水分。
这一切被苏柒看在眼中。
她默然不语。
多日的奔波,让她脸上呈现出明显的疲态。
身怀c级星武者的身体强度,依旧累出了浓厚的黑眼圈。
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其次。
更折磨人的是心灵上麻木。
自认为出身流民集聚地,对这里有一定的了解。
可她被苏媚带走时年龄尚小。
所见所闻,不过沧海一粟。
对流民集聚地的刻板印象,大抵只有黑暗与贫穷。
当这几日深入其中,耳听目见,才发觉自己天真的过分。
荒土辐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
对此世人皆知。
惜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质,人人畏辐射如虎。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
哪儿有那么多,因污染度超标,被逐出星城的人。
就算胆子再大,看到自身的污染度达到九以上,都会老老实实的缩在星城,寸步不出。
既然如此。
每座星城外,庞大流民集聚地中的流民,都是哪儿来的?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苏柒挖了两大碗米,递给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女人,又给她两升干净的矿泉水。
看着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东西,一个劲儿跪地磕头,恨不得把地磕穿的女人。
她回想女人的故事。
二十岁之前的女人,家庭美满,学业有成,从未踏出星城一步。
在一座不算差的大学,因出众的样貌,被戏称为系花。
二十岁那年,被一富商子弟看上。
被绑走了半个月后放出来,她第一时间冲向治安司。
于治安司得到,先回家等待的消息。
顶着一路异样的眼光向家走去,最终在家门口的街道,看到四处张贴寻人启事的父母。
父母在前面贴,城管在后面撕。
再然后,一辆‘失控’的车,带走了她的双亲。
不等反应过来,脑后遭受重击昏迷。
再次醒来,是在治安司。
她认识眼前的人,自己所在星城的治安司司长。
正要请他为自己伸冤,却看到了旁边,与司长有说有笑,绑走自己的富商子弟。
浑浑噩噩间,看到司长拿出一纸检验通告。
冷冰冰的告诉她,‘污染度,11.34%,超标,逐出星城。’
真是可笑,明明她连星城都没有出过。
被堵住了嘴,扔出城时,是富商子弟亲手扔出来的。
他说:“没钱没势的穷鬼,为什么没有低等人该有的觉悟?
老子招招手就应该主动爬过来,玩儿了你半个月,还想着去报警?
不知道我爹是谁吗?
治安司司长在饭桌上,都得给我爹敬酒。
指望他抓我?呵呵。
哦,差点儿忘了。
你爹妈也是我找人撞死的。
给治安司捐了五辆车,这事儿被定成了普通交通事故。
接下来,你就在流民集聚地,好好享受下半生吧。”
自此。
二十岁的花季少女,成了集聚地的流民。
初到集聚地所遭受的黑暗,是足以折磨她一生的噩梦。
不过十年。
那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小公主。
为了两碗米,一瓶水,毫无尊严的跪地叩首。
在陌生人面前亲手撕开伤疤,露出鲜血淋漓的过往。
压抑至极的悲哀将苏柒包裹。
沉甸甸的,压得她呼吸都困难。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儿。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
堵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她想。
要不是苏媚,或许自己也会长成女人这样。
又或许,根本活不到这么大。
良久。
满腹的话,凝成一声叹息。
关掉录音设备,转身出了破陋的木屋。
屋外的地面有几具咽气的尸体。
四周还有不少,探头探脑向这边儿瞅的流民。
苏柒越过地面的尸体,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不否认大多流民的遭遇,值得他人同情。
但同样不能否认,这种无法度,无道德的阴暗之地,最容易滋养人性的恶。
抛开美化滤镜。
以最真实的目光看待。
能在集聚地活下来。
包括刚才的女人在内,哪儿有一个好人?
好人,在这儿活不下去。
无非是有没有眼色与脑子的区别。
有些没脑子的蠢货,看到带着物资,孤身一人来此的苏柒。
心里的阴暗面无限放大。
让他们瞬间从人,变成披着人皮的丑陋怪物。
杀人抢货,是他们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对于这类存在,苏柒从不手软。
近一周时间,踏足的流民集聚地,大大小小十几个。
亲手斩杀的渣滓,不多不少,恰好凑够一百。
坐上车,随手把剩余的米,从窗口扔出去。
关上车窗。
把录音导入到U盘。
精致小巧的U盘握在手,苏柒感觉重若千钧。
其中装着她这些天走访的成果。
以视频、录音、文档等方式,记录下的二十七个故事。
二十七个故事,无一例外的被鲜血浸透。
对她而言,这些是推动舆论的绝佳助燃剂。
对故事的主人而言,这些,是他们悲惨绝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