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罢挺直了脊梁,姿态端正向施静宜磕了个头。
一声“爹”喊得字正腔圆,感情充沛。
施静宜偏头望着他,“继续。”
脸上虽带着盈盈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听到这声“爹”,她心里并没有特别痛快,更多是恶心。
世上竟有人将“奴颜媚骨”四个字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干瘦男人尴尬地搓搓手,调转方向挪到一旁的灾民面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那妇人嫌弃地后退一步,朝他脸上吐了口口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带你一块走!”
干瘦男人抬头抹掉脸上脏污的口水,脸上仍挂着谄媚的笑容,“夫人教训的是。”
说罢又往前挪动两步,继续磕头叫爹。
他每叫一声爹,杨英就好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连续几声过后,他就像是一块被丢进火炉里的肥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尤其是那张裸露在外的脸,熟得都开始往外滋滋冒油了。
“施姑娘,我和您说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英擦去掌心粘腻的汗水,战战兢兢地俯趴在地上说话:“我知道你是个一心只想救人的好人,如今清源郡许多地方都受灾严重,您就是再有钱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只要您答应放我离开,我立刻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全都交出来,那些东西足够您救下半个清源郡的灾民!到底是我的命重要,还是无数灾民的命重要,施姑娘心中应该有个决断吧。”
说完这段话,杨英胸有成竹地挺了挺脊梁。
他相信施静宜绝对会答应他的条件。
万贯家财换烂命一条,世上不会比这还划算的买卖!
“半个清源郡的灾民,呵,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杨大人的本事啊。”施静宜哼笑,“杨大人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开口,我就拿不到那笔银子了,是吗?”
杨英掀起眼皮直视着她,自信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施静宜的目光流转,眼中杀气升腾,“杨大人,你未免太自信了些。让活人开口的方法我这里有无数种,不知道杨大人想先试试哪一种?”
她笑着摸摸下巴,自顾自地说道:“竹见,来之前我们不是带了很多好吃的吗?选个最好的给杨大人尝尝,也许吃了咱们的东西,他就能好好说话了。”
杨英闻言骇然,大惊失色地往后退,嘴里大喊道:“你想干什么?毒妇,你要喂我吃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了。”
一辈子只能吃一次,可不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轻鹰地拽住他的胳膊,抬腿踢向他的后腰,将人踢倒在地,同时竹见上前捏住他的下巴,硬是将一颗黑色药丸灌进了他的嘴里。
一挣脱束缚,杨英就掐紧喉咙拼命地呕吐起来,但是药丸入肚,纵使他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毒发作得很快,那边的干瘦男人还未磕完头,他便如同被掐中七寸的蛇,疯狂地抽搐扭动起来。
“呕……呜呜……”
县衙里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所有人都吓傻了,尤其是往日跟在他身后作威作福的官差们,此刻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杨英瘫在地上抽搐了好久,最终抵不住疼痛的袭击,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施静宜踢了他一下,摇头道:“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竹见,端盆凉水来将他泼醒。”
冷水当头浇下,杨英又被那彻骨的寒意生生冻醒。
刚恢复知觉,身体内部又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啃食着他的内脏、骨头……一口接一口。
施静宜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轻启道:“疼吗?”
杨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里时不时挤出两声低哼。
“疼就对了,这药名叫化骨散,出自神医路安然之手。”施静宜唇边噙着抹冷笑,“杨大人前半生过得平安顺遂,应该没听过这种药吧?这药啊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可以把人的骨头一点……一点腐蚀了,最后就只剩下一瘫血肉。”
她又向前一步,喉咙里发出一串欢快的笑声,“接下来,杨大人就好好享受化骨散的威力吧。”
“不!”杨英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声嘶力竭地低吼出声,“给我解药,我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
又一波疼痛袭来,他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双目通红地望着施静宜,“我可以把藏东西的地点告诉你,也愿意接受应有的惩罚,求你把解药给我!”
施静宜垂眸望着他,脸上表情森然,如同地狱修罗,“哦,忘记告诉你了,化骨散并没有解药,也许杨大人下辈子可投胎成大夫,到那时说不定能自个儿把解药研制出来。”
话落,院子里传来一阵讥笑声。
“杨英啊杨英,你个狗东西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啊!”
“我呸,像杨英这种丧良心的狗东西,下辈子肯定会投胎成畜生,还大夫,他配吗!”
“……”
杨英已经完全听不见外面的骂声,嘴里翻来覆去地念着“解药”二字,原本绛红色的脸此时已完全变成了紫黑色,面皮下的黑血好像要随时冲破阻碍喷涌而出。
他痛苦地捂住脸,如蛆虫般蠕动到施静宜面前,“施姑娘,你在骗我对不对?有解药,肯定有解药……你怎么会舍得放弃那些银子呢?”
“谁告诉你我放弃了那笔银子?”施静宜脸上的笑容透着丝残忍,“银子我要,你的命我也要。杨大人,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状况吗?”
“你休养!”杨英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你就慢慢受着吧,反正我也不急。”施静宜一抬手,“周虎,把杨大人送回卧房,外面风大,万一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杨英大汗淋漓地伸头瞪着他,“毒妇,施静宜,你就是个毒妇,我就该让齐路把你杀了!”
他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年的金银,还未来得及享受便要悲惨死去,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然而此时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了,他已经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肥肉,除了默默忍受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