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蛋被李氏的态度伤了心,捏着药瓶泪眼婆娑地冲出房门。
推门而出的时候李氏还在她身后嘟囔:“你这小妮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跟自家亲娘甩脸色了。”
她心中愈发悲凉,哭着出了门,缩在竹林间偷偷抹了会眼泪,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顺着拱门摸到了隔壁院子里。
竹见正站在窗前躬身为施静宜的手指头换药,嘴里还絮叨着:“早就不让姑娘动手,姑娘偏不听,硬是把自己的手指头磋磨成这样,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养好。”
施静宜靠在小桌边心虚地笑,“当时情况紧急,我哪顾得了这么多?倒是你,昨夜里咱们俩都没少出力,为何你的手一点事都没有?”
“我自小就开始练武,手不知道被兵器磨掉了多少层老茧,哪里还会被那点东西磨烂啊。”
竹见和她说这话,忽听见外头拖沓的脚步声,连扭头向窗外看去,嘴里喝道:“谁在外面?”
丫蛋被她的声音吓得一抖,缩着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施静宜站了起来,顺着窗口正好能看到她瘦弱的身体。
她身上的棉袄已经破的辨不出颜色,薄薄的一层贴在身子上,下面的棉裤也短了一截,突兀地悬空在脚踝上方,脚下踩的是个双破草鞋,鞋头还用破布打了个补丁。
她好像被吓到了,低着头,脖子细得一只手就能握全,单薄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瘦得实在有点吓人了。
施静宜生了几分恻隐之心,扬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走错路了。”
丫蛋吞吞吐吐地回了一句,说完,飞快地抬头看了施静宜一眼。
施静宜瞥见她脸上交错的伤痕,眉头皱得愈发深了,“竹见,你去把她带进来。”
进了屋,一股暖气铺面而来,暖得丫蛋忍不住连吸两口气。
施静宜把小火炉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声问道:“你是哪家的,脸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丫蛋没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才扭捏道:“你是不是姓施?”
“哦,你认识我?”施静宜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丫蛋又吸了口暖气道:“我是听我娘说的,她说这边来了个姓施的大善人,长得跟画里的人儿似的。我一看你的模样,就想起来我娘说的话了。”
这话说的……施静宜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所以你是住在隔壁的灾民吗?”
丫蛋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身世和被大王氏殴打的事情和施静宜讲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说完一切,施静宜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那乌黑瞳仁间好像烧起了熊熊烈火,亮得亮人不敢直视。
“大王氏不愧是王老婆子的亲姐姐,姐妹俩的行事风格可真是如出一辙!”
施静宜冷笑着吐出一句话,心情复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
她今年十五了,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瘦弱得如同十一二岁还未发育的少女。
这样的场景让施静宜想起了原主之前的遭遇,不同的是原主有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而丫蛋没有。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她生来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施静宜吐出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丫蛋,“我可以给你个重生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住了。”
丫蛋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她面前,“我愿意,只要能让我吃饱饭,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听我把话说完。”施静宜扣了下桌沿,继续道:“要帮你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很简单,但是帮忙之前,你必须要答应我,从此以后跟那家人断绝关系,再无牵扯。”
丫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为什么?”
“很简单,我要帮的是你,而不是你那乌七八糟的一家人。”施静宜的语气冷淡了不少,“你要是做不到就回去吧,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你任何相关的事情。”
自己狠不下心来摆脱吸血鬼似的家人,她就算帮再多也是枉然。
丫蛋伏在地上沉默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定,目光坚定地看向施静宜:“我答应你的要求,还请姑娘给我指条明路。”
施静宜手背轻轻敲打着桌沿,沉吟片刻后回道:“明天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先到码头那边住,帮宁婶做几天饭,等我回来再妥善安排你的去处。”
“您要出去?”丫蛋猛地抬起头,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有些不甘心地追问:“我能不能跟姑娘一块出去,端茶送水、洗衣做饭这些活我都能做。”
只要能见到那个人,什么都好说。
施静宜垂眸多看了她一眼,“我要去的地方条件艰苦,不方便带人,你还是先跟着宁婶子,把身子养好再说。行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完过来找我。”
丫蛋心里还憋了一箩筐的话想说,但是她知道不能说,若是引起施静宜的反感,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忍了又忍,她终是乖顺地回了句“是”。
一转头,正好碰见宁辞冒着风雪大步走来。
刚才还失落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攥紧了手掌,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该如何回宁辞的话,晃神的功夫,男人已握住了施静宜的手,“晚饭吃了些什么,可还满意?”
“一碗银丝面,竹见做的,味道好极了。”施静宜笑着拍掉他肩膀的落雪,声音娇软地嗔怪道:“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怎么连把伞都不知道打?”
宁辞轻笑了一声,声音如流水般波动人心弦:“这不是急着见你么?怕你见不到我吃不下晚饭。”
施静宜斜他一眼,“成天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真不嫌害臊!”
丫蛋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口好像塞了团棉花,堵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默默站了起来,躬身像施静宜拜了一拜道:“姑娘,我走了。”
施静宜没想到她还在,愣了一下后冲她摆摆手,“嗯,走吧。”
宁辞偏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个外人,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丫蛋被他这句话问得又羞又窘,她在一旁伤春悲秋了好一会儿,合着人家压根没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