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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东说是小城,其实一点也不小,它分明就是林家庄所在的楚州城。只不过与中州的大都城相比,这里在人口上就要差上很多了。

由于秦玉也只是探听到了一个大概,并不知道当年收养莫雪晴的那对老夫妇具体住在什么位置,而连素素设在本城的联络点才刚刚建立,人手缺乏,一时间也不容易得到这么久远之前的消息。于是等不及的凌东,便只好先与萧瑶在楚州城里乱碰运气了。

而三天跑下来,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两人倒是把这座古老城镇的几条大街市都逛遍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不断的打听之下,他们最终还是将目标的范围缩小了一些。

由于楚州城的分片还算比较明确,大多数家境贫苦的百姓,都聚居在城南的一片棚屋区中。而根据秦玉的消息,当年那对老夫妇之所以愿意让姬如水带走莫雪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自己的生活实在太过于艰苦,不愿意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跟着他们一起终身受苦。

当然即便如此,这片棚屋区的范围也还是太大了,至少有两三万户人聚居于此,而且此地民风是个人自扫门前雪,一家不管一家事。凌东和萧瑶便兵分两路,在一片低矮的阴郁小巷中来回穿梭,一家一家的问过去。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凌东在一条深邃不见底的巷子入口处,打听到有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正好住在巷子的尾部,老头是个卖打糕的,老太太则是帮人刷马桶的。凌东一听,不禁感觉有些凄凉。想莫雪晴那样的娇美人儿,要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最后再嫁个邻街的二愣子,生娃奶娃,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那还真是暴殄天物了。

到了这时,天忽然下起了小雨,毕竟已经到了初冬,淅淅沥沥的冰凉雨滴让人浑身不自在。

而就在凌东即将走到巷尾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尖锐叫声:“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回来过,从来就没回来过,从你抱走的那天起,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抱走?”凌东的心中顿时跳出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这话难道不是在说被抱走的孤儿么?难道真的给我找着了?”

而他才不过刚刚兴奋了一秒钟,心念一转,便猛然又是一惊:“如果说这老太所说的就是从小被抱走的莫雪晴,那么抱走她的人岂不就是姬如水?前面这个人会是姬如水?她居然跑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遇到了锐金宗里修为仅次于刑天河的前任圣女,凌东的小心肝就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那可是莫雪晴的师父啊,那姑娘的天伦妙音可就是跟这位学的。自己打从穿越元阳大陆以来,不怕天不怕地,唯独就怕帮这搞音乐的。

于是,一种紧张的情绪瞬间冲上了心头。凌东连忙收敛了气息,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拐过了最后一个弯,眼前是一条小小的河道拦住了去路。而河岸边上,一座狭小的棚屋正歪歪倒倒地立在那里,屋前,是一排用竹枝扎成的篱笆,中间开了一扇小门。

小门处,一个身着水绿色长裙,漆黑的长发挽成一束,悄然披在后背的高挑女子,正静立在那里。此刻,她正手持一只黄色油纸伞,遮挡着漫天飘落的细细雨丝。

由于角度的关系,凌东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从她耳后的釉白皮肤,和削瘦的脸部轮廓看上去,应该是个很耐看的女人。

当然,如果她就是姬如水的话,作为锐金宗一代圣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了。

这时候,就听这名绿衣女子用一种恬淡的声音问道:“程大娘,如果晴儿真的没有回来过的话,我自然不好再多打扰。不过,如果您以后看到她的话,是否能将信告诉城东开布庄的张员外家,只说是告诉我的,他们自然就会接待你了。”

“好了好了!我会去的了!”棚屋旁的灶房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瘦弱老太婆碎步走了出来,来到院子中的一角弯腰拿起了一把刷马桶的竹刷子,然后一步一拐地来到河边的台阶上,那里,至少堆积了二三十个马桶。

“老太婆我要刷马桶了,你要是不嫌臭,就在这儿闻着好了,我不招呼你了。”说完这话,她便艰难地弯下腰去,舀了一瓢河水倒入一只马桶之后,就开始擦擦的刷了起来。

听到这里,凌东已经没有任何疑问,这绿衣女子必是姬如水了。

她与莫雪晴的争吵,即使是锐金宗里,也并没有人亲耳听到。但如今看来,不管当时的矛盾有多大。作为师父的姬如水居然亲自跑到千里之外来寻找,这一份师徒之情,真的不比天天出来找妹妹的萧珀差了。

而这时候,姬如水似乎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道:“程大娘,这里有一些散碎的银钱,我给您搁在门口了。我知道您不爱要别人的东西,当年我带走晴儿的时候,给的钱你也没要。不过如今程大爷病体沉重,要给他请个好大夫,还是需要花些钱的。”

说完这话,她便弯下腰去,将一个小布袋搁在了竹篱笆门的里面。然后站起身来,又扫视了一下这座简陋的棚屋之后,接着便悄然转过身来。

凌东早就有所准备,在此之前便已经躲入了身旁的一家小院中。

不一会儿,等一阵悉索的脚步声从门前走过,凌东才重新跑出了门口,转头望了望渐渐消失在巷子里的那个黄伞下的绿影。

“姬如水抱走了程老太的养女,老太心里舍不得,嘴上说话生硬点也算正常,不过不至于这么反感,好像要急着赶人走啊?不对,这里面还是有问题。”

想到这里,凌东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咧,便偷偷摸到了程老太家的侧面,探出了一只眼睛瞧去。

果然,就在他这么一望的当口,就见刚才还在奋力刷着马桶的程老太,此刻已经站起了身来,探头探脑地朝巷口看了一会儿之后,便立即嘚嘚地从河岸边跑了回来。一把拽起地上的布袋,一头扎进了房中。

“走了走了,终于走了。”

这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走了就走了吧,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听起来,说话的应该就是那生病的程老头。

而程老太则道:“她走了,晴丫头不就不用躲了么?”

凌东一听,心中不禁暗喜:“莫雪晴果然回来了。还好我多了个心眼。就不知道圣女妹妹到底是不是被她捋了来。”

程老头这时则叹了口气,道:“你呀,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晴丫头只不过是跟她师父闹翻了,才回来看我们。可是就她现在这穿戴,这模样,这做派,早就不是当年的晴丫头了。你以为,他还能再跟我们这两个半死的老鬼过到一块儿去吗?迟早,她还得走的。”

听了这话,程老太好像想要说什么,可嗯啊了两声,还是沉默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老头子说的是实话,莫雪晴念旧,能够回来看一看他们,就很不错了。她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以后怎么可能再在这样的家里住下去呢?

过了一会儿之后,程老太又怨声道:“那也怪你,当年干嘛不要那女人的钱,要是我们也盖个大房子,穿得干干净净的,那晴丫头不就可以留下来了?”

“呸!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紧接着,程老头便猛咳了两声,然后才道:“你还以为她们是哪里的大户人家呢?她们那里都是动刀动枪,杀人不眨眼的人。跟我们不一样的。”

程老太却不解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个女人不是挺和善的么?”

“我这就是听他们城东张家布庄的人说的。你光知道刷马桶,都不知道多问两句,当然不知道了。”

“啊?”程老太一时间惊呆了。半晌之后,才听她喃喃地说道:“老头子,这事儿,以后你就别提了。我就当没听到过,我只想我的晴丫头,还是以前那个听话的小丫头。”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

凌东听到这里,不由得为这两个老人叹了口气,两个老实本分的小市民,辛苦拉扯大的小丫头,因为家穷养不起,最后被人拉去加入黑社会了。过了这么多年,回来看望自己的养爹娘还得偷偷摸摸的,真不能说不是一种普通人的悲哀。

而就在此时,他却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破空之声。

“有人!”凌东心中一惊,连忙真气一激,整个人便猛然向一旁闪过,然后当他急速回过身来之时,却只见眼前粉影闪动,一个玲珑的身形正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莫姑娘?怎么,回家呀?”

凌东嘴角细微地牵动了一下,用低低的声音笑道。他有意没有大声说话,也是不想惊动房中的老两口。

莫雪晴一击失手,却并不沮丧,反而在看清楚了凌东之后,眼角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但随即,她便神色一凛,用同样压低的声音喝道:“凌东,你到这里做什么?”

凌东见她的神情,似乎对自己的出现非常的不理解,不由得心中一空:“难道说,圣女妹妹不在她的手里?”

于是他便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做什么?找你啊!”

莫雪晴的眼神瞬间有一些恍惚,似乎在猜测他寻找自己的真实意图,半晌,才神情一缓,微微歪了歪头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在锐金宗了,你如果是被本宗欺负了,想找锐金宗的人报仇,怕是找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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