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愈发混乱,天下反王造反的如火如荼,杨唐朝廷看起来摇摇欲坠。
有一个标识,杨广终于把宇文成都给派出来了。
当然,派出宇文成都,效果卓着,一路未尝败绩,打败了不少反王兵马,有限地挽回了一些颓势。但所有人看得都很清楚,宇文成都再厉害,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只能应对一面罢了。
他做不到力挽天倾,更救不了杨唐朝廷。
派出宇文成都这一手,反而让杨广的颓势被更多人所发现。
第二个标志是,杨玄感,反了。
杨玄感他爹是越王杨素,开国九老之一,当年是支持独孤伽罗,支持杨广上位的最有力人选。杨玄感是杨素的嫡长子,现如今的弘农杨氏家主。
连他都反了,可见这朝廷现如今已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受死的马大,为什么说都是瘦死的呢?因为杨广能够平息杨玄感叛乱不出乎大家的意料,但这么容易就平息了杨玄感的叛乱,才出乎大家意料。
本来以为弘农杨氏,能带给杨唐朝廷一场很大的动乱,就像是三足鼎立,后果是汉室正统完全衰微。结果没想到,连个黄巾起义的效果都没做成。
杨玄感啊,二世三公,父子同堂,弘农杨氏,甚至一度想要废了杨广皇位的手子,刚起事造反时,打的是“我不顾破家灭族,只是为了为天下人解倒悬之急,拯救黎民百姓的性命”的旗号,曾经一路兵进洛阳,兵锋威逼都城之下。
当时全天下所有人,一时间都以为杨唐天下就要易主,杨广即将授首于此。多少家反贼,已经在讨论是战是降,多少个世家大族,已经在后悔自己起兵造反太晚了。
结果杨玄感扭头就在黄河大败,诈败退走变成了真败退走,自己老弟杨玄挺也被乱箭射死。一时间杨玄感军声望大跌。没了地盘,就没了粮草供应,杨玄感没辙,甚至“攻打”了华阴弘农宫。
自己的宗族老家,大本营,竟然打了三天还没打下来。
所有人都看出了杨玄感的外强中干,墙倒众人推,原本就缺粮的部队,更加弄不到粮食,败退的也更快。最终曾经攻打洛阳的杨玄感,连河南都没跑出去,就被追兵追上。
没辙,杨玄感跟他老弟杨积善说道:“咱这事儿到这就算完了。弘农杨氏,二世三公,我不能让人杀辱,与其死在暴君杨广兵将手底下,倒不如你把我砍死吧。”
杨积善当场给他大哥跪下来,哭的是涕泗横流,在地上梆梆磕头,脑门都磕破出血,“大哥,咱们一奶同胞,我能看着你自己一个人上路去死吗?您放心,我前脚杀了您,后脚就自杀,咱们兄弟联手,阎王殿也闯上一闯!”
目光坚定,语声铿锵,给杨玄感感动的也直落泪,“好,好兄弟,咱们弘农杨氏,没有一个孬种,咱兄弟一起下去见爹,在阎王爷那也打下一片事业来!”
“大哥!”杨积善抻出刀来,手都在哆嗦,怎么也下不去手。然而背后追兵兵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眼看就近在咫尺。
杨玄感眼睛一瞪,怒喝道:“动手!”
“噗嗤!”
利刃入肉声响,杨积善终归是一刀把他大哥砍死。随即横刀于颈,眼睛一闭,对着已经能看见人马踪迹的追兵大喊:“君乱臣纲,有败五常,弘农杨氏,永不降唐!杨积善大好人头在此,偏偏你们谁也别想取走!”
说罢眼一闭,心一横,手没动。
四周仿佛安静了下来,不,四周真的安静了下来。就算是杨唐这些出身底层的大头兵,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嘴上说的热血沸腾,到了自杀的时候,那刀子跟粘住了似的,半点都不动。
“当!”
凤翅镏金镋在杨积善头盔上一敲,砸的杨积善当场跟个桩子似的被打入地面二尺。宇文成都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杨积善,讥笑道:
“哟,这位杨将军,是个高人呐,你看这手,握刀这么稳当,被我四百二十斤的凤翅镏金镋一镗砸下去,愣是动都没动,脖子上油皮都没破一点,好啊,就握刀手稳这一块,我这个钦封天下第一无敌大将军也不如您!”
“嘿嘿,嘿嘿,过奖,过奖,宇文将军您才是天下第一猛将呢。”杨积善咧嘴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不是要自杀吗,杀吧。大好头颅,无人能取,佩服,您请吧。”宇文成都手一引,说道:“是不是刀不合适,没事,我这有陛下御赐的宝刀,吹毛断发,锋锐无比,您来我这个?”
“不是,那个啥,嘿嘿,这刀啊,它太凉了,放到脖子上不舒服。我从小我这身体也不好,不能着凉,一着凉啊准感冒发烧,这不好。”杨积善在旁边讪笑道。
“哦哈,哈哈哈哈哈,刀太凉,哈哈哈哈哈!”宇文成都笑的在马上弯下了腰,连李元霸目前还都没做到过的事情,让杨积善做到了,给宇文成都在马上打弯了腰,半天直不起来。
“好好好,还得是你们汉人,要不说弘农杨氏,世家大族,就是有文化。刀太凉,哈哈哈,刀太凉……给我绑了!”
宇文成都这脸说变就变,说道最后一句话,已是声色俱厉,如同九天雷霆一般炸响,吓得杨积善当场就屎尿齐流。
“你他娘的,这么不讲卫生。”
宇文成都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催马走开,吩咐道:“把反贼杨玄感的首级砍了,放到生石灰盒子里腌好,带回行宫给陛下,还有这个货,一起绑了带走。有半点差池,本将要了你们脑袋!”
“偌!”
随着士兵们齐齐一应声,杨玄感人头落地,这场轰轰烈烈的巨大反叛运动,算是落下了帷幕。
而一战剿灭杨玄感叛军的宇文述,也成为了当朝名将。跟着爷爷出征的宇文成都,更是大放异彩,坐实了“天下第一镇国护殿天宝大将军”名号的含金量。
别看这名字喊着这么长,跟个什么中二杂牌似的,真打起来人家手里头真有活儿。
同样,济南府的铁枪大将来护儿,也因这次平叛之中出兵夹击增援,而威震天下。
以前都是自己人之间互相吹嘘,谁都没见过,很多年在国内没有内战了,大家对军阵将军的战力,还停留在往日北周南陈时代的将军时候。
现如今宇文成都和来护儿一出手,立马显示出一个事实:时代变了,猛将的实力,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杨玄感尸体最后送到洛阳,被暴怒的杨广乱刀分尸,切成小块放火烘干,裹上面包糠下锅炸制金黄酥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啊不是,隔壁他老弟都吓哭了。
“圣上,微臣是被裹挟的啊圣上,微臣想活啊圣上!”杨积善跪在旁边梆梆磕头,闻着他大哥的肉香味,脸色煞白。
这次比较好的是,没有屎尿流出。宇文成都办事还是很谨慎的,提前一天让杨积善不吃不喝,随后还揍了他两顿,保证体内都排空了,以免殿前失仪。现在看来,效果果然很显着。
“屁话,你被裹挟啊,我听说当年杨玄感想废了朕这皇位,你不在旁边?”杨广在龙床上用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看向下面的杨积善,“朕的皇位,是你想废就能废的?”
杨广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又想起了好几年前,杨规带着杨坚,在他大殿上公然拐人离去,还给自己一顿胖揍那一出。眼珠子都不由变得血红。
“哪能,哪能呢,圣上啊……”
“让他闭嘴。”杨广挥了挥手,宇文成都抄起凤翅镏金镋,一镗把戳在杨积善嘴上,打掉他满嘴牙的同时,还贯穿了他的双唇,让他难以发声。
“哼,造反……诸位爱卿,怎么说?”杨广目光锋锐如刀,冷冷扫过朝堂上这帮子世家大族们。
杨广确实志大才疏,远没有他爹杨坚在杨规帮助之下那么多法子和积累的实力。但是他能在短期内聚集起百万大军三征高句丽,开凿大运河,甚至从长安迁都到洛阳,可见其对朝堂掌控还是有一套的。
一开始,杨广跟世家大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总以他吃瘪为结束。每当杨广觉得自己有点实力了,有点根基地位了,试图想跟世家大族掰掰腕子,却无时无刻不被软钉子或硬钉子硬顶回来。
就像是终于鼓足勇气站在敌人面前要求决斗,结果人家啥都没说,两个大逼斗扇下来,杨广就老实了。
不老实也不行。还是那句话,对知识掌控权和阐释权的垄断,造就了世家大族的统治根基。杨广一整,朝堂上动辄半数以上,或者一省两省官员都在反对,都在消极怠工,都在哭天抢地叫苦,杨广根本没辙。
杨广是暴君不假,但暴君从来也不是像戏文里那样随心所欲,横征暴敛,穷凶奢欲的样子,那也太弱智了,要是做不到对朝堂的掌控,很多人可还都瞄着这张龙椅呢。
所以他不可能把朝堂上超过一半的官员,把两省之地的所有官员全杀了,这样朝廷还怎么运转?官员全杀了,朝廷运转不运转的了先两说,起码就给了世家大族在当地造反的基础。
他们不用自己亲自下场,出钱出人出力,扶持几个反贼势力,税收、粮食征收不上来,杨广就算掌控着军队有什么用?哪个兵为爱发电,没军饷还跟着杨广去送死啊?
更何况终我国古代全部封建王朝,都没能杜绝一个现象,那就是“皇权不下乡”。地方最细枝末节的权力,永远掌控在宗族手中,就算是皇帝也触碰不得。
皇帝颁布大政策,执行下去人家不给你执行,你有什么办法?长此以往,皇帝跟大宗族就只能形成一种不言而明的默契,互相退让,互相试探。
故此杨广在真正继承皇位的头几年,实际上过的挺憋屈的。直到他发现了盲点。
少数民族。
杨唐本身就在北朝少数民族之中起的家,那时候满朝文武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民风剽悍,而且与汉人互不相通。
重点就在这个互不相通。
你世家大族不是牛逼吗?不是掌控官吏出身,掌控官场秩序吗?不是一言不合,你就集体辞官试图让朝堂大乱吗?
彳亍,朕现在找到替代者了。
胡人可不像汉人大族那么麻烦,他们崇尚的就是个强者为王。你说不听你的你就要带着你家一系官员辞官?太好了,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事实上把历史拉长,我大清之所以能够对无论多大的汉人大官儿都随意生杀予夺,就是因为他们有两套班子。核心权力,始终掌控在旗人手中,自然就没有以前那些汉人皇帝会被臣子反逼宫的事情。
自从重用了宇文家等鲜卑家族,杨广在朝堂上说话可是硬气多了。
“这个,臣以为,杨玄感造反,罪不容诛,应当全家抄斩,绝其子嗣。”一个文官上前来战战兢兢说道。
不战战兢兢不行,局势逆转了,现在杨广谁都敢杀,就宇文成都往那一戳,都不用等开刀问斩,皇帝一声令下,四百多斤的凤翅镏金镋就给你脑袋砸碎了。
“臣附议。”
“臣附议。”
其余文官挨个说道。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造反都造了,杀头抄家这都属于正常措施。
“嗯,全家抄斩,好啊,提议很好。但是这个全家,指哪个全家?”杨广嘿嘿冷笑两声,看着下面问道:“杨家又是哪个杨家?弘农杨氏,算杨家吗?”
“陛下,不可啊!”
当场就有世家大族急了,自古以来都是身败只诛己身,不牵连宗族,你怎么还坏规矩呢?
今天弘农杨氏都能给全杀了,明天呢?他们又比弘农杨氏强多少呢。
一时间不少人都在反对。
“成都,你觉得如何啊?”
杨广看着下面沸反盈天的文臣,懒洋洋地问宇文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