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号码找到位置,拿起厚叠叠的考卷一看,詹升荣终于明白崔代主任为什么说最后那番话了。
没选择题,没填空题,没判断题,只有思考分析题,而且高达100条。
一分局政治处民警做事特别马虎,他要给四名干警获得的奖品和奖状上写名字,但是,他把一些人的名字和对应的奖项写错了。当然,他不会在一个奖项上写两个名字,所以出错也不外乎这样三种可能:正好有3个人写对了;正好有两个人写对了;正好有一个人写错了。请问他究竟写错了几个人的名字?
这道题太麻烦,答题时间总共才55分钟,詹升荣考试和监考经验极其丰富,直接忽略掉看下一题。
一缉毒警察接到线报,一毒贩在发往本市的10箱钢笔中有一箱藏毒,10个箱子外形和颜色一样,只是重量有所差别。没藏毒的笔每支重100克,用来藏毒的替代笔含毒-品在内每支重90克。该警察只称一次就把藏毒的这箱替检查出来了,请问怎么称的?
詹升荣相信慢慢想能想出来,问题是他现在没慢慢想的时间。
让他郁闷到极点的是,题目越往下越刁钻,前面至少会问是你怎么回事,会管你要个答案。后面的考题简直没头没脑,让人无从下手。
机场公安局刑侦支队张祥没他这么大压力,之所以报名完全是想给韩大处长捧个场。
能考上最好。考不上没什么,反正机场刑警“不会破案”的名声在外,平时又极少跟地方公安局打交道。考完之后谁知道是谁啊?
跟他一起来的常乐坤则压力山大,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一次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也是一个接近姜科长的机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韩处长和张教授开过玩笑,张支队全力支持,如果能考上,能被借调到“801”。抱得美人归的希望会更大。
与警官学院詹升荣老师一样,他想挑会答的先答。翻过一页又一页,越往后面看心越凉,一个劲儿暗骂这哪里是考试,这分明是折磨人。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决定认真研究下正在看的这道题。
一对夫妇带孩子乘大巴回乡下老家,当大巴开到山区路段间时,小孩吵着肚子饿,于是央不过孩子的夫妇只好请司机让他们中途下车,在附近找了家小饭店解决午饭。
当他们吃完走出饭店时,一辆辆警车和救护车正往他们要去的方向疾驶而去,打听完才知道刚才有一辆在山区行驶的大客,被山上的落石击中,造成全车人员死亡无一幸存的惨剧。并且就是他们刚才搭乘的那辆!
妻子惊呆了,喃喃地说:“要是刚才我们没有下车就好了。”
躲过一劫,丈夫心有余悸。勃然大怒道:“说什么傻话,要是我们当时没下车……”
没头没尾,没头没脑,什么意思啊?
所有“考生”全傻眼了,一个个绞尽脑汁、愁眉苦脸。问又不能问,抗议更不敢。几个年龄稍大的干脆起身交卷,一脸尴尬地给两位厅领导敬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考场。
厅里要得是具有“发散性思维”的人,要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如果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那借调到“801”来做什么?
考题不是一点两点难,整个一智商测试、推理测试和fbi教程的大杂烩,董副厅长在楼上时忍不住试了试,做了半个小时就做对一道,对有人中途退场一点不意外。
感觉再呆在这儿没多大意思,他干脆提议道:“杨主任,韩处长,要不我们上去坐会儿,等考完再一起批卷。”
“行啊,我正好想喝口水。”
考生们快被折磨疯了,韩均可不想等会儿成为众矢之的,顺水推舟地起身笑道:“上去就上去,二位领导请。”
在楼上时杨主任跟董副厅长一样做过,刚才又做了一会儿,一出门就忍不住问:“三人一桌剩两人,坐五人一桌剩四人,坐七人一桌剩六人……韩处长,第12道题应该是韩信点兵吧?”
不等韩大顾问开口,董副厅长便哈哈大笑道:“小学奥数题,我差点被蒙住,不过也就做对这一道。”
“你比我强,到现在我都没算对一共多少人。”
杨主任点上根香烟,边走边笑道:“其实我感觉一对夫妇坐客车的那道我应该做对了,刚开始以为妻子傻,想半天才发现丈夫错怪她了,妻子是对的。”
董副厅长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韩处长,你说呢?”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耐心地解释道:“妻子的意思是如果当时她们一家不下车,那么就不会耽误时间,客车就不会正好被落石砸中,也就不会发生全车旅客无一幸存的惨剧。”
“原来是这么回事。”
董副越想越有道理,走到警务室门边时,禁不住笑问道:“韩处长,你感觉他们中最聪明的能做对几道?”
“我一个小时做对28道,相信肯定有比我更厉害的,但应该不会太多。”
杨主任一脸惊诧地问:“韩处长,题是你出的,怎么可能只做对四分之一?”
韩大处长把“宝玉”踢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杨主任,您误会了,考题不是我出的,这种伤脑筋的事我可没兴趣。是对面律所那几位律师一起出的,在美国的同学和朋友也帮了忙,一共一千道,我随机选了一百道。”
这是第一期,将来会有第二期、第三期。董副厅长立马笑道:“剩下的900道留着,别告诉我,也别告诉杨主任。省得将来别人打听时我们一不小心说漏嘴。”
55分钟时间很快过去,随着崔云海一声令下,所有考生放下考卷依次离场。没人管没人问,众人一走出警务室顿时沸腾起来。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这哪里是考试,简直就是测智商、测逻辑推理能力。”
“废话,专业知识人家用得着考吗?”
“你做对几道。”
“三道。不过感觉只有两道对了,另一道心里没谱儿。”
机会擦肩而过。一个干警抬头看了看警务室二楼,摇头苦笑道:“各位,我是没戏了,现在往回赶或许能赶得上吃晚饭。先走一步,有机会再见。”
“我也不等消息了,没什么等头。”
考试属于公务,大多是开车过来的,反正“801”不管饭,就算管也没几个人好意思在这儿吃,有人起个头,大家伙便四散而去。
没考好,詹升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真有股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常乐坤心里更失落更难受,扶着方向盘愣了半天都不知道拧钥匙。
“小常,别垂头丧气。又不是你一个人没考好。”
张祥拍了拍他肩膀,笑看着警务室二楼安慰道:“‘801’就是听上去好听一些,对基层干警或许有点吸引力,对我们真没什么。真要是调这儿来,你一个月少拿多少钱?何况处对象这种事,两个人在一个单位反而不好。距离产生美吗。”
机场警察工资高,从收入上看调这儿来真不划算。问题是在机场干没什么前途。人家副主任科员,差距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拼一拼,差距只会更大,更没机会。
常乐坤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地问:“张支队,您跟韩处长关系好,您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走走后门。”
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张祥给了他个白眼:“关系越好越不能让人家违反原则,要是能走这个后门,我自己早走了,用得着跟你一样坐那儿考半天,从头到尾就答对两道?”
……
提前交卷、中途离场的不少,要批的就183份考卷,两位厅领导和“801”几个成员一分,一人只要批20多份。有标准答案,能答对十五道以上的又不多,半个小时不到就全批完了。
“警校老师就是警校老师啊,韩处长,我看这个詹升荣不错。”
“多少分?”
“25分,第一名,没破你记录。”
夏莫青很默契地找出詹升荣的履历,微笑着介绍道:“詹老师33岁,公大研究生学历,心理学硕士,曾在东靖市局刑侦支队挂过职,有一定的刑侦经验。”
崔判官都忍了,再多一个心理学家也无所谓,韩大处长同意道:“算他一个。”
第二名邓南晴,是一个来自基层的女警,计算机硕士,毕业于普通高校,考公务员入警的,不是警校生。成绩好,夏莫青又需要一个助手,毫无意义地被列入借调名单。
研究完前三十名的履历,董副厅长和杨主任赫然发现普通高校出身的占80%,警校毕业生一败涂地。
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均不禁笑道:“二位领导,警校毕业的学生身体素质好,意志力更强,但在文化课上就不一定了。所以才会出现警校学生毕业后一旦考不上公务员、入不了警,就很难找工作的问题。”
“韩处长,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董副厅长放下名单,一脸感慨地说:“出现这种情况,正好符合领导小组不拘一格录用人才的意图。‘801’清查的是积案,到这儿要想到别人没想到的,思维不能僵化,就要有这种发散性思维。相信彭副省长看到这份名单,一定会非常高兴。”
韩均笑了笑,侧身叮嘱道:“崔主任,把名单和履历整理一下,给江厅长送一份,你亲自送,再带上一份考卷。”
这个非常有必要,崔云海立即起身道:“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