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温度从手背传来，程楚御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江邃。
眼睫毛真特么长啊。
虽然看不见，但那双眼睛，一点都不呆板，反而有种迷离的味儿，似笑非笑。
娱乐圈不缺帅哥，江致霆那种，已经算可以了，但跟江邃比起来，明显俗气普通不少。
若是江邃去娱乐圈混，妥妥顶流，没有之一。
便在程楚御内心赞叹时，江邃突然松开了手。
“就跟刚才那样，擦一下，再冲水，就可以了。”江邃说完，目光没在程楚御身上多暂停，收拾好碗筷，便回房了。
程楚御帮着沈雨宁收拾垃圾：“江邃他眼睛是一直看不见吗？”
单纯好奇一问。
沈雨宁把垃圾袋分类打包好：“不是，原本好好的。”
“三年前出车祸，血块压迫视觉神经，就看不见了。”沈雨宁和程楚御一人一兜垃圾，下了楼。
“当时颓废了一段时间，”沈雨宁用胳膊肘撞开电梯按钮，“毕竟是天才画家，年少成名，十四岁就开了全球画展，被列宾美院破格录取。”
“换谁，都会颓废。”沈雨宁无奈笑了笑，“好在，后来走出来了。”
程楚御皱眉，其实他不太能共情。
因为，他对画画一窍不通，也没啥艺术细胞，更没艺术热情，如果是他失明的话，应该只会遗憾，这辈子可能都没法离家出走，再也见不到自己未来的小omega长什么样了。
就跟他爸说他一样，事情不压到他头上，不知道多紧迫，人不站到他面前，就完全get不到别人想表达什么。
但人情世故，程楚御多少还是懂的，做出一脸遗憾的表情：“那还怪可怜的。”
刚说完，沈雨宁便提醒道：“这句话，你可不能当他面说。”
程楚御茫然：“为什么？”
“他很讨厌别人怜悯他，所以在国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出门也从来不带导盲犬，都是只靠脚戴声呐和红外盲杖出行。”沈雨宁和程楚御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程楚御不解：“可这样出门，也太危险了吧。”
“可不是么，好几次差点被车撞。”沈雨宁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但他还是执意如此。”
“那他还挺轴的。”程楚御嘴上这么说，但回想起江邃的样子，总觉得，不像这样的人。
下午，沈雨宁回学校有事，江邃一直闷在卧室，足不出户。
程楚御躺在客厅沙发上，刷了会儿发小群，发现大家不是在吹牛逼，就是在说他完全看不懂的事。
程楚御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发小们，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就他，是精神教育。
别人小时候，四国语言起步，还不算方言。
钢琴，高尔夫，经商，各种技能手到擒来。
虽然不少人有自己想法，但作为自家那一摊子家业的继承人，大学多多少少都是念的相关专业，就算不想念，爹妈也会逼着念。
没成年，就已经明白各种商业内斗，成年了，基本就能独当一面。
远的不说，自家那俩哥哥，就是这种模式教育出来的精英里的精英，极优A里的极优A。
唯独他……
狗屁不会。
狗屎不如。
烦躁关掉手机，程楚御抱着抱枕，准备睡大觉。
睡十分钟，先把这些狗屁事儿忘了再说。
然后，就一觉从下午两点，睡到了黄昏六点。
再睁眼，天都黑了。
沈雨宁饭菜都做好了，见他醒来，逗笑道：“你还挺能睡。”
程楚御揉揉眼，痴汉一样冲沈雨宁傻笑了下：“雨宁，你回来了。”
“别迷糊了，起来吃饭吧。”沈雨宁伸手，把程楚御拽了起来。
江邃洗完手，从卧室出来，头发半扎，坐到了程楚御身边。
江邃不管走到哪，都自带一股安静气质，程楚御想跟沈雨宁搭话，都不好意思开口，总觉得，自己一张嘴，就会破坏气氛。
打小，程楚御就想要个弟弟。
这样，他就不是最小的，就可以不当被宠那个，体验一把宠人的感觉。
但他另一个爸爸死的早，没来得及生第四个。
他也就没机会，去当哥哥，也管弟弟一把。
江邃虽然个子大了点，又是江致霆的弟弟，但程楚御并不讨厌他，他给江邃加了个鸡腿，还剥了个蛋。
沈雨宁吃了口饭，茫然看着满含爱意的程楚御：“？”
程楚御察觉沈雨宁在看他，激动道：“雨宁你要吃吗？给你也来一个。”说着，便速速又给沈雨宁剥了个。
“不用，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这个。”沈雨宁刚说完，便见程楚御把蛋放在碗里，然后掏出手机，啪啪打字。
【老婆小贴士：1.不喜欢吃鹌鹑蛋（卤的）。】
沈雨宁不知道他在干啥，只知道收回手机时，程楚御脸上跟开花了一样。
笑的巨灿烂。
沈雨宁狐疑收回目光，突然觉得，江致霆说的也不全错，这个程楚御，脑子好像确实不太正常。
程楚御又给江邃加了点菜，盛了汤。
“雨宁，”程楚御把汤放到江邃面前，“你学校离这里也不近，明天我送你吧。”
沈雨宁茫然：“你怎么送我？”
“我可以开……”离家出走，没车，程楚御尴尬咽了回去，“我可以陪你一起搭地铁过去。”
想起江致霆说程楚御生活技能为零，至今没见过地铁火车这种交通工具，沈雨宁干巴巴一笑，“算了吧。”
“我看新闻上说，最近有个抢劫犯，你一个omega，不安全，”程楚御笑的跟个憨憨修狗一样。
“omega？”江邃喝汤的动作一顿。
程楚御嗯了声：“是啊，omega那么柔弱，万一碰见坏人，自保能力都没有。”
“我跟着，比较安全。”程楚御觉得自己逻辑缜密，理由恰当。
沈雨宁突然笑了声。
程楚御以为他在看不起自己：“你别看我没一般Alpha高，但我是正经Alpha，还是极优A！一般小喽啰，连我的信息素都抗拒不了。”
极优A的信息素，可以对血统低于他的所有人，进行绝对压制。
沈雨宁给他夹了块牛肉：“我知道你是极优A。”
“但是，”沈雨宁尴尬道，“我不是omega。”
程楚御一愣：“？”
“我只是一个，有点矮的，beta。”沈雨宁失笑，“不然他哥也不会放心我跟江邃住一起啊。”
程楚御有点懵。
“江邃是S级极优A，易感期足足有一个星期。就算用抑制剂，也要用注射的，口服不管用。每次还特别难受，”沈雨宁心疼看着江邃，“我住这的原因，就是每月月底几天，要照顾他。”
程楚御有点没缓过来：“你长这么好看，竟然不是omega。”
“你长的也好看啊，你不也不是。”沈雨宁说完，突然想起件事，“今天22号了，应该后天就是你的易感期了，”他对江邃道，“抑制剂我已经买好，放在客厅药箱了。”
江邃嗯了声。
“你易感期，什么时候？”江邃突然道。
沈雨宁开口瞬间，才回过神，这话不是在问他。
程楚御一门心思都在沈雨宁身上，根本没注意江邃在跟他说话。
“楚御哥哥？”江邃又喊了一声。
沈雨宁抬起眼皮，狐疑看了江邃一眼……打江邃十七岁车祸之后，就再也没叠字喊过谁哥哥了。
程楚御蓦地回神：“？我？”
江邃眯眼笑道：“是啊，你易感期什么时候？”
程楚御漫不经心道：“每个月15到18号。”
三天，正常Alpha都是这么久，他也不知道为啥，江邃的易感期那么久。
江邃淡淡道：“还好，跟我错开了。”
程楚御打住道：“你放心，我易感期不需要人照顾，就算跟你在一起，也不影响雨宁照顾你。”
说着，把沈雨宁夹给自己的牛肉吃了一口……
不喜欢。
很不喜欢。
想吃鱼。
见程楚御夹菜的时候，一直兴致缺缺，沈雨宁不解：“不好吃？”
程楚御连忙道：“没有没有，只是我饭量小，吃饱了。”
“你才吃多少？”沈雨宁看他跟猫扒食一样扒了几口饭，将信将疑，“要是不好吃，我明天换道菜。”
“好吃！”程楚御解释道，“我真的撑了。”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程楚御笑着说完，沈雨宁没听懂，就觉得程楚御怪怪的。
吃完饭，程楚御帮沈雨宁收拾好，便回房了。
躺在床上，他刷着自己相册里，和哥哥老爸的照片，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回去的时候，带个beta，这仨人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看不起雨宁？
想起上个月，他哥跟他说，隔壁老刘家孩子找了个街边卖冰棍的，差点把老刘气死，难保他哥也会如此。
跟先前他哥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比，雨宁条件确实不算很好。
但是，为了爱情。
程楚御决绝看着手机上的家庭群，他一定会为了雨宁抗争到底。
正想着，二哥发来了消息。
【程光越：宝宝，我不是要劝你回家。】先断了程楚御去拍三级片的念头，【我只是想问问你在哪，住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
程楚御抱着沈雨宁刚给他换好的枕头，幸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赏脸回复道：【吃的好，住的也好。】
【哥，你高中那会儿，不是追过人么？】程楚御问，【具体怎么追的？】
【程光越：宝宝问这个干嘛？有喜欢的人了？】
程楚御：【嗯，不过不能告诉你是谁，我要自己追。】
【程光越：那你得先了解他，是不是正经人，家里做什么的，他自己什么工作。】
【你再废话，我拉黑你。】程楚御烦躁打断。
程光越还是很吃这套威胁，消停道：【追人，无非就一种，死缠烂打，无孔不入呗。】
程楚御：【每天在他面前晃悠？不会很讨人嫌吗？】
程光越和程启瀚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就挺烦的。
【程光越：你不晃悠，人家记不住你啊，不仅要晃悠，还要多表现，帮他干点活儿，做点事，解决一下他的苦难什么的。】
【慢慢刷好感，自然就会对你上心了。】
程楚御觉得，也不无道理。
【然后呢？】程楚御问。
【程光越：然后，就要适当放手，让他吃醋，让他意识到，他对你已经上心了，之后，关系就会突飞猛进。】
【程光越：而且，你还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了解一些私事，喜好，投其所好。】
程楚御啧了声，很有道理。
明天他就帮雨宁干活，刷好感，然后找机会，多打听一些雨宁的事情。
想好之后，程楚御正准备去洗漱，但到了公卫，才发现，还没买牙刷。
跑下楼，奔去小卖部时，在花园看见坐在长椅上吹夜风的江邃。
跟他打了个招呼，江邃回头冲他笑了笑，眼睛虽然没有焦点，但江邃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程楚御本想速速去买牙刷，但突然想起件事：“江邃，你是不是跟雨宁认识很久了？”
江邃道：“从小就认识，他跟我哥高中一个班的。”
“你不是要买牙刷么，一起吧。”江邃站起身，优雅转过去，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程楚御求之不得：“那雨宁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江邃嗯了声：“他喜欢吃菠菜，喜欢吃牛肉，喜欢诗歌，喜欢爬山。”
程楚御扁扁嘴，怎么都是他不喜欢的？
“那他谈过恋爱吗？现在有没有对象？”程楚御问。
两人进小卖部时，程楚御怕江邃看不见，抓住了江邃的手，“小心点。”
刚抓上，就后悔了。
雨宁说了，江邃很讨厌别人把他当个瞎子一样照顾。
完蛋，这下八成要被烦了……就在程楚御想把手赶紧抽回来时，江邃反手抓紧了他，温柔道：“好。”
程楚御：“？”
想抽手，也抽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