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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林阴森,原本茂盛的远古丛林被黑雾逆转成扭曲的模样,枝叶窸窣,传来阵阵畸诡的呓语。

露妮希亚能感知到古林之神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生命气息,乔希、阿狸和格温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千年之前,哪怕有茂凯的庇护,这片森林的生机仍在被黑雾蚕食。

估计再过一二十年,即便是茂凯也会被黑雾掌控。

扭曲丛林之外数百米远的位置,乔希遥望古林,语气坚定:“我不能让你冒险。”

“可我们要铲除黑雾,直面茂凯是必须的。”阿狸同样决然,“有一位自然之神的帮助,我们的计划会简单很多。”

她凝视乔希双眼,“更何况,要想去奈克里特所说的锤石的城堡,我们必须穿过扭曲丛林。”

奈克里特提到的锤石堡垒乔希和阿狸都知晓。

早在福光岛尚在时,那里只是瓦萨尼人用于储存普通奥术器物的库房。

倘若海力亚尚未崩溃,从地底的瓦萨尼秘库倒是可以通向那里。

从地面走的话,直行距离当然是穿过古林区更加快捷。

可绕开这片占地面积颇广的偌大丛林,可就得多花数天的时间了。

“但……”乔希仍在犹豫。

“没有但是。”阿狸与乔希面对面,微微冰凉的小手捧住他的脸庞,唇角勾起浅笑,“我昨天下午告诉你这千年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

她俏皮似的眨了眨左眼,仿佛又变回了千年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小狐狸,但转而又被坚韧与强硬的姿态替代。

“你还觉得,我跟千年之前一样,是个需要伱保护的柔弱小姑娘吗?”

“不,我只是……”

阿狸直接踮起脚尖,在乔希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啄了一下。

“放心,我连艾欧尼亚之灵千尾宁然的试炼都通过了,我已获得了自然的加护,你不用担心茂凯对我产生敌意。”

“等等,你说千尾宁然?”

乔希瞪大了眼,抓住阿狸仍贴在自己脸庞的手。

海力亚的典籍里记载过这位古初生之土时期的灵神,作为精神领域的实体化身,他为保护艾欧尼亚的森林而生。

“你为什么……”

与阿狸蕴含情愫的眸子相视,乔希的话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她这么做的原因,陷入沉默。

“你带着露妮希亚,身上有腐化的力量,格温又来自卡玛维亚,所以跟茂凯谈判还是由我来吧,我有信心说服他。”

“……”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茂凯针对我表露敌意,试图动手,我也有办法脱离险境。”

阿狸从乔希的掌心中抽回手,“况且,不是还有你在外面接应问么?”

乔希保持默然。

格温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盯着亲密互动的两人,没有说话。

虽然他们像是在“吵架”,不过比起格温印象中佛耶戈与卡莉丝塔的争吵,这只能算是某种程度的争论。

尤其是刚刚那亲吻的举动,更是令格温、脸颊泛红,心跳不争气地微微加速,小脑瓜里胡思乱想起来。

亲吻……到底是什么感觉?

“格温……格温!”

目送阿狸的背影隐没于丛林之间已经过去数分钟了。

乔希回过神来,呼喊仍在呆愣,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格温,将她的思绪唤回现实。

“啊!是的……我在!”

格温被吓了一跳,刚跟乔希视线相对,又好像触电般地移开了目光,脸上的红霞更加清晰。

【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露妮希亚突然的插嘴让乔希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叫我是不是男人?你无缘无故地在说些什么啊?”

【小娃娃为什么脸红,刚刚你跟你的小狐狸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只是一个吻罢了,格温不受影响……才怪!

乔希再望向装作若无其事模样背过身,手持虚幻的剪刀,表面似乎在警惕周围的格温,若有所思。

乔希对于感情并不迟钝,他当然能看出格温对自己的好感。

只是前段日子乔希一心只在与阿狸相见,格温在哨兵圣所又忙于帮忙缝制衣服,并未有过太多的交流。

格温萌生这种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场幽灵玩偶举办的幻影舞会么?

【呵,换做我是你,我早就把小娃娃给拿下了!】露妮希亚嫌弃道,【她对你的好感都那么明显了,你却没有一点行动?】

“可阿狸她……”

【阿狸阿狸……你怎么又开始念叨小狐狸了!在时间夹缝里说了那么多年,现在都重逢了,还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

【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乔希下意识望向古林区。

回想起昨天跟阿狸独处,还有她见到格温时表现的样子,乔希不禁感到胆寒。

建水晶宫的念头乔希确实有过,可凭现在的情况,后宫指定要伴随修罗场……

自己真敢拿下格温,阿狸不会直接把我给刀了吧?

更别说,她都等了我一千多年……

【对一个人的爱当然没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爱也可以分为很多个形状!】

“你这言论……呃,我不好评价,只能称呼你老海王。”

【海王?你是指掌控大海的王者么?】露妮希亚根本听不懂乔希想表达的意思,【抱歉,我不喜欢大海,我还是喜欢在陆地上担当掌管死亡的女神。】

乔希甩了甩脑袋,将杂念抛之脑后。

“我们现在应该着重应付破败之王,解决蚀魂夜的问题……至于感情方面,不是时候。”

【我对你失望透顶,乔希·罗素。】

露妮希亚叹了声气,陷入沉默,不论乔希怎么呼喊都不再开口。

在这个节骨点忽然提出这种让人焦虑的事,还只说了一种解决办法,着实令乔希窝火。

“喂!你这家伙……”

乔希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望向不远处的格温。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已经恢复平静的格温回眸,恰巧与乔希投来的视线交汇,甜甜一笑,随即转回小脸继续警惕周围。

乔希收回目光,陷入思索。

水晶宫和修罗场……这的确是个要命的问题。

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

……

微薄的月光透过疑云,被黑雾稀释了大部分银芒。

扭曲的参天古林当中,大部分树木仅剩干枯腐败的躯壳,被幽夜的冷风抽打,发出空无的凄嚎。

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绝于耳,似有微小的生物在那破败化的古木间来回穿梭,透过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幽寂,偷偷观察这位胆敢踏入扭曲之林的生者。

阿狸眼眸闪烁微光,手里把玩着一半的太阳石,步伐轻盈地迈过地面的各种碎石与枯枝的障碍,对此行此景不感丝毫惊慌。

不多时,她便抵达一片由刻满奇异纹路的砖石铺就,宛如祭坛的空旷区域。

这里是瓦萨尼人沟通灵界的地方,曾经的阿狸也在这举行过成年礼,以向瓦萨尼先祖与自然之灵祷告。

这里的黑雾似乎格外薄弱,斜月的银光穿透层层痛苦的哀嚎,洒向这片头顶没有树木遮掩的区域。

阿狸沐浴在月光中,双手捧起半块太阳石,美眸微闭,细细感知这片丛林的魔力波动。

须臾,她樱唇微启,以晦涩无比的古瓦斯塔亚语语唤出一个名字:“茂凯。”

森林的窸窣响动声更大了,轰隆轰隆的沉闷响声逐渐迫近,连带着大地的微微颤抖,很难不想像即将到来的存在究竟有多大体型。

不过1分钟的时间,近在咫尺的声响止息,随即而来的是一道声如洪钟,似乎掺杂着永恒愤怒的沉闷嗓音:“呼唤神灵之人……我记得你。”

一声过后停歇了许久,那道声音才再次开口:“你是瓦斯塔亚的瓦萨尼后辈,曾在这里向先灵与我祷告。”

“我叫阿狸。”

阿狸睁开眼眸,望向声音的来源处,那道停止在银月光芒边缘,藏于黑暗之间,至少有五六米高的偌大身影。

那是一棵格外古老的大树,树干上虬结的涡纹好似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者面孔,空洞的眼眸与参差不齐,貌似牙齿的嘴巴闪烁幽蓝的微光。

一只只跳动的树木幼苗在他身上的枝叶间跳动,不时好奇探出脑袋,观察月光当中的“不速之客”。

比起千年之前的参天样貌,茂凯已经萎缩了太多,并且外表扭曲,恐怖十足。

阿狸以瓦斯塔亚的礼节向茂凯欠身行礼,“我很高兴您能没事,茂凯。”

茂凯并未对阿狸的到来产生敌意,“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气息的不同……你得到了自然的认可。”

“我通过了千尾宁然的测试,他是初生之土森林的守护者,与您一样。”

茂凯沉默了许久,“如果你是来寻求帮助,我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如果是共抗破败之咒,净化这座岛屿呢?”

闻言,茂凯的情绪倏然激动,拨开身旁早已死去的空无枝干,走出丛林的阴影,往阿狸所在的位置迫近。

待到对茂凯而言,仅剩三四步便会触碰到阿狸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偌大身形毫不显得笨拙,快速移动裹挟劲风,吹去阿狸的兜帽。

而她只是站在原地直面茂凯,没有因他的举动后撤半步。

“就连我都难以抗衡衰败之雾的千年腐蚀,小小瓦萨尼,怎敢扬言对抗破败?”

茂凯声线狠厉,转身握紧拳头重锤地面,石砖开裂,大地动摇,像在发泄心中积蓄已久的郁结。

阿狸用魔力沉稳重心,并未受到茂凯发泄怒火的影响。

“我们知道破败的源头,并且我已积攒千年家底,领导着曾经海力亚的一系分支光明哨兵,势必会击败破败之王。”

“但你可曾想过,你们面临的敌人可不只有他!”

阿狸皱了下眉,心生疑虑。

茂凯重新转过身子,俯下那年轮瘿结的干枯面庞,视线与阿狸平齐。

“卑鄙之喉,它已然在海力亚地底构筑起洞穴……若是放在千年之前,借助生命之水与森林同伴,我还能与之抗衡。

“而现在……呵呵,我能呆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自保,已经很不错了。”

茂凯直起身子回望破败的古林,“我借助体内仅存的生命之水创造生命,但破败却接二连三从我身边将它们夺走……对于黑雾,我已无力抗衡,身受侵蚀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你想和你那位被腐化之力侵蚀的人类爱人,还有那个携带有生命之水气息的同伴通过,看在你得到自然认可的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你们。”

正说着,茂凯转身就往林间走去。

但下一秒,阿狸提出了令茂凯心动的报酬:“如果,我们能重新使您换发生机,重回巅峰呢?”

见这尊实力十不存一的灵神顿住脚步,阿狸立马继续道:

“巴茹熔炉,我们千年前就与巴茹教派交好,您对此应该清楚,我们可以借助娜迦卡波洛斯的生命力量,为您净化这片森林。”

茂凯半侧过身子,幽光闪烁的空洞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阿狸。

“这能让我恢复一些实力,我可以帮忙拖住卑鄙之喉,勉强……但即便如此,那位实力不弱于我等的破败之王,你要如何应付?”

阿狸水润的眸子金光微闪,“世界符文,我们还有世界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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