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挑拨离间
“杀!杀!”
凶残的吼声一声接着一声,本来就被吓得呆若木鸡的芸芸举子,更是吓得一个个抖衣而战,蜷作一团,他们不忍想象等待柳三变的会是什么,听那暴怒的吼声,柳三变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远非驱逐出皇城那么简单。
被吓得最厉害的还不是风暴中心的柳三变,因为他此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最害怕的是晏殊,他焦虑的是名声,在自己担任主考官的贡举唱名时,考生被杀了,史书上会怎么记下这一笔?自己的名字将永远与这件丑闻联在一起,什么神童、婉约派领袖、名相等赞美之词都会被抛到一边,与丑闻比起来一文不值。
卫士不明所以,又上来两个,将柳三变推推搡搡地拖了回来。
一个中年大臣跪倒在轩廊阶下,他嘶声奏道:“陛下、太后,刚才柳三变那首鹤冲天分明是讥刺皇上,表面上是说盛世清明,实则是讥刺国家不懂用人之道,此等狂生不可留,圣上应该明示天下永不录用,不能让天下文人效法!”
皇上勃然大怒道:“嗯,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发号施令啦?”
“臣不敢。”官员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不敢?朕和太后让柳三变走的,你敢把他拦下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把这儿当成开封府啦?你在开封府就是这样草菅人命?柳三变的试卷朕已阅过,考试成绩没得说,凭什么你要让朕永不录用?他这届不行,还有下届,你想一棒子将他打死,你安得什么心?”
这位大臣还真牛,竟敢当面顶撞皇上,“臣在开封府依法办案,没有寃狱。臣也知道,似柳三变这等狂生,不把国家纲纪放在眼里,敢当着天下举子渲泻不满,不久前还在公开场合谤议祖宗旧事,扰乱视听,这等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今日不严加惩处,出了这皇宫大门,也难保不会横尸街头。”
皇上的牙咬得咯咯作响,“横尸街头?你好大的胆,这么说你还要暗杀他?嗯嗯,朕就借你几个胆,柳三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就灭你全家,杀你个子孙三代一个不留!朕今天就明示天下,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柳三变擦破点儿皮,少根汗毛,朕都要将责任归结到你身上,开封府的皂吏一个都跑不了!”
晏殊等众位大臣谁见过这个呀,皇上从来是谦恭仁义,连御膳房都嘱咐到了不让滥杀生,看来今天是动了真气了。
大臣虽然心里害怕,但是还没有被吓住。他叫程琳,现在是给事中兼权知开封府,他是刘太后看重的臣子,曾参与修撰《真宗实录》,在实录里没少说太后好话。今天,他仗恃有刘太后撑腰,他要借今天这个舞台发难。
他刚才看到他的这几个弟兄还真卖力,把一场庄严的抡才大典搅和得乱乱哄哄,把皇上气得晕头转向。
程琳见皇上动了真气,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还不如索性把矛盾公开化,就借这个机会让刘氏正式取代赵氏,就像大周代唐,让刘太后成为武则天第二,只有如此,才能免去以后的秋后算账。
你道他为什么敢这么想?他前不久向刘太后上了《武后临朝图》,这是他请名画师参照唐代壁画画的一幅工笔画。画的是武则天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接受百官朝贺的场景,画面宏阔、色彩艳丽。武则天头戴皇冠,身披龙袍,俊俏的脸上充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献图时偷偷观察,发现刘太后怦然心动,知道捅到太后心坎里了。
今天他这一手玩得着实歹毒,若是挑动得刘太后动了肝火,皇上再一较真,当着天下士人的面前,刘大后兴许就敢废了皇上,那就连诏示天下这道手续都省了。
程琳心一横,说道:“陛下要臣死,臣不敢不死,陛下要做昏君,臣死不足惜。臣还是那个意思,我开封府治下,不能保证柳三变的安全,倒不如就在这里明正典刑,也可昭示天下,任何人都不能蔑视皇权!”
“蔑视皇权的不是他柳三变,而是你!说什么你的开封府?开封府姓赵!你想借开封府什么,你也想取代赵氏?你把朕当成什么了,周恭帝?嘿嘿,太祖当年定下重文抑武国策,这么多年武人不闹事,倒是文人管不住手脚了。来人,先把他押下去,交大理寺,阎文应监审。”
皇上这话刻骨捥心,直指要害,赵匡胤就是从后周七岁的小皇帝周恭帝手中夺来的大宋江山。皇上虽然忌惮太后,始终抱着隐忍姿态。今天也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天下,任何人想图谋不轨,都会落个祸灭九族的下场。
程琳拼死一搏,大叫道:“开封府姓赵是不假,若不姓赵,陛下哪儿能坐在这里?”
此话一出,四下里鸦雀无声,一句话揭开了大宋朝无人敢正视的疮疤。这句话要是放在太宗朝,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寒风像刀锋一样地掠过,后脖颈都是凉嗖嗖的,宰执官员带头跪倒下去,跟着,所有人像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地跪倒在地。
“你在影射什么?”皇上狂吼道,“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方仲弓抢前几步跪倒在皇上面前,刚要张嘴。皇上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了下去!”几个卫士上前乱棍将方仲弓打了下去。
程琳跪在那里,虽然心里打鼓却硬撑着架子不倒,两眼直直地看着帘后的太后,就等着太后一发话,他就会立刻跳起来。他要亲自动手,摘去皇上头顶上的龙冕。
只要今天大功告成,自己就能成为像曹利用那样的权臣,不,要比曹利用更强,这老太婆撑不了几年,说不得到那时我已一言九鼎。周恭帝?呵呵,我还真没准还周恭帝一个公道。
在程琳看来,这时间怎么那么久,周围静得让他心里发颤,他又乞怜地偷眼看看那该死的挂帘,可怜巴巴地像一条狗。他不明白帘后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平地起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