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试题泄露
待到柳三变进场时,绝大多数的考生已经进场找到自己的号舍。柳三变来到自己的号舍前,看到檐前横木上写着一个“优”字,他虽然不信这些,但见了吉祥之字,也不禁面露微笑。心想这倒不错,还未曾考试,先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优字,安得不中。
旁边一人见自己的号舍写着一个“登”字,不禁“呸”的道一声:“晦气!”
两人一对眼,认识,正是那日在矾楼一起吃酒,又一起被带到开封府的姓毕的那位,只是吃酒时没有太多交集,故此不熟。
柳三变诧异地道:“学优登仕,我们这一排舍,这几个字都很吉祥,属你这登字最吉利,你此届必登金榜也。”
那个举子苦笑道:“登字确实不错,这字放你们谁身上都是大吉大利,就是我不行,在下姓毕名南,读起来成了‘必难登’也,你说我还有个好?”
柳三变听他这一说,也笑道:“照你这一说,也是这个理。兄台既然信这个,不如考完以后去礼部申请改个名,就叫毕易、毕定、毕准,什么都行啊。”
那人还真地当真,“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也只能如此了。”
原来考场的号舍是按照“千字文”的排列顺序的,“千字文”产生于五代的梁朝,宋时已是启蒙教材,故此上自皇帝下到平民百姓都很熟悉,许多儿童更能倒背如流。
朝廷在使用千字文排列号舍时,特意挑出其中几十个不吉祥的字删除不用,即便如此,仍然有考生见到号舍门楣上的字后,产生沮丧的情绪。
一排排的号舍黑压压地伏卧在黎明的晦暗中,像一张张怪兽巨口,将这数千个考生转瞬吞噬。转眼之间,走道上只剩下往来巡察的官员。
按照规定,要考四场,第一场考诗、赋。
柳三变打开试卷,一看题目便有些发楞,似在哪里见过,赋题是《司空掌舆地图赋》,揉揉眼睛再看,顿时想了起来。正是那天到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刘公子问到的这句话,怎么竟和今天的考题一样?难道考题在几天前就泄露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怎么办?莫非那位公子今天也来应考,他事先知道了考题,便找自己来问,是为了早作准备。
他忽然想到刚才在外面见到的老者卖猪的事莫非是真的?当时他也在人群当中,可是当笑话看的,以为是优人故意到举子面前来打趣。
他心中暗暗吃惊,我交往的刘公子是个什么人哪?不是个正派人,真正有骨气的人不会干这种事的。我柳三变瞎了眼。
可凭他与公子的几次交往中,他知道这位公子的才学深不可测,根本没必要使用这种下三滥的行径。又一想,人心难测,即便他没那个心,也许他家里有钱,买个双保险也说不定?
脑筋一转,他又想到更奇妙之处,看公子这才学,拿到这个题目,即使马上答不出,以他的学问翻翻书籍就能解决,用得着登门求我吗?莫不是他有意让我知道考题,让我先做准备,是为我着想,是听说我几考不中为我着急?
要真是这样,那他可热心过度了。我竟然连一点儿疑心都没有,他可太有机心了,不单通报了消息,而且天衣无缝,不显山不露水,我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想到此,他又有些沮丧,我这不是被人耍了吗?天圣五年,肝胆相照的朋友朴成花重金买来的考题,我连信封都没打开,一把火烧掉,挫伤了朋友的心。
这次,不单事先看了考题,而且认真做了思考和准备。刘公子呀,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害我呀!你难道不知道,我柳三变纵使一辈子考不中,我也不屑于此啊。我可怎么办哪?这就像吃到肚里的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了。
他这里正在想不通的时候,考官的监考棚那边传来一阵阵怒骂声,声音很响,顺着甬道传了过来。柳三变离着并不远,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往那面看,前面号舍的举子也都像他一样脖子伸得老长,这样子很像成排的马厩里的马,等着主人牵出去遛遛。
“喂……你哑巴啦,问你话哪,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啦,没门!说我不学无术,我好歹还知道司徒司空,百家姓终哪。你可倒好,憋屁似的憋出三个字:韩司空,我问你,到底是姓司空呀还是姓韩,他要掌什么?再不说话我可掌嘴啦,泥菩萨似的戳在那,充什么鸟考官呀,欠揍!”粗大的嗓门吼着,接着是啪啪两声脆响,桌椅倒地之声,考生们听得一清二楚。
“不好不好,打上啦!”
有人起哄,“该挨打的应该是这个小子,怎么连百家姓都搬上来啦。”
等到第一天考试结束后,众人终于闹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在省试第一天(省试就是以三省六部名义举办的贡举,省试之后还有皇帝亲自监考的殿试),一个考生去监考棚请示考题,因为嫌副主考官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了,一怒之下将副主考官拖到廊道上一顿胖揍,副主考官在家卧床两天养伤。处理结果是朝廷将这个考生除名,终生不得再入考场,以儆效尤。
柳三变心想,这个考生是看不懂考题,学问不高脾气还很大。也难为这个考官了,面对这等蠢货,你怎么解释得通,你就是帮他答题,他也看不懂呀。
再又一想,别人的事管不着,还是想想自己吧。自己若是按照那天的解答来作文,未免有点儿胜之不武。再者退一步说,如果的确是那位公子买来考题自己用的,他按我那天讲解的思路来作,两人文章倘若相似,一旦将来考师问将下来,又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