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尊礼守法
效仿武则天,废帝,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后患,她也确曾闪过这个念头。但也仅仅是一闪念而已,这一想法虽然有极大的诱惑力,却是极其危险的,恐不可取,只消看看大臣脸色便知。范仲淹等人的上书,语言是何等激烈,在他们的眼里大宋国朝的皇帝只能姓赵。再者自己也确实没有认真想过这么做,虽然也有大臣暗中怂恿她做越轨之事。
面对朝中那些恪守礼仪的大臣的强烈反对,考虑到自己精力、体力渐衰的事实,刘太后警觉了,上天给予她的时日不多了,她更要为身后的名誉地位着想。
野心虽然彻底断了,太后放弃了这个非分之想,不等于她的心里就轻松了,另一件更大的隐忧涌上心头。
别看刘太后皇权在握,好像她一心只想披上龙衣,真正地过上一把皇帝的瘾,其实搅动她内心深处不安的是另一件惊天大事。披上龙衣对她只是个巨大的诱惑,她的心底还有着一件深藏着的无法为外人道的极大隐忧,这个隐忧才真正是刘太后担心惧怕的,这是极大的后患,也是她迟迟不肯还政的真正原因。
她和皇帝赵祯之间有一道天然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可跨越,更不能弥合。
倘若没有这件事,早日归政乐得享几年清闲日子,哪里会有这许多烦心事。这几年来每每想到这事,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但她始终不敢面对真相,果断解决。
心中隐忧越来越重,且无法与人言说,唯一能吐露衷肠的只有杨太妃,可杨太妃除了安慰之言,再也帮不上什么忙。杨太妃也很担忧,特别是看到刘太后日渐衰老的容貌,她多次劝道:“就把那件事跟他说了吧,瞒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
刘太后长叹一声,“哪敢呀!唉,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话挑明,临了又下不了决心。咱们姐俩,也许我会先走一步,这个难题还是留给你吧。”
“啊?我可……。”杨太妃惊得说不出话。
刘太后忧思忡忡,一旦自己不在了,倘若皇上知道了内情,不知会掀起多大波澜,搞不好身后被开棺曝尸都有可能。她之所以冒出想做女皇的想法,也是因为这件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很想在大权独握时把这件秘密妥善处置好,以免留下后患。每当想到这事,她就睡不好觉。
既然打消了做女皇的梦,她就要用残年好好地解决心中的疙瘩了。越思越想,刘太后愈发恐惧,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祖宗礼法牢牢地束缚住皇帝!
她批评皇上说的是心里话,她就是个很守礼法的人,从几件小事很能看出她的为人。她对内外左右之人始终约束甚严,不许越祖宗家法一步。如果说在皇权上有违礼制,让她有点鬼迷心窍,那是因为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刘太后身边的侍女想打扮得好一点,戴点儿好首饰。有人就向刘太后耳边吹风,提到皇帝左右宫嫔簪珥华丽,可漂亮了,我们可不可以也戴点好首饰?她警告这些侍女:“那是皇帝嫔御饰物,你们不能学。别说嫔妃了,你们跟皇帝身边的侍女都不能比。你们在我身边,绝不能享受皇帝身边的待遇。”
宋时宫中的礼法远较民间为严,就拿头上的饰物来说,不是想戴什么就戴什么,想怎么戴就怎么戴的,都必须严守礼法。
人们印象里的那些段子,比如:宫妃与皇上打情骂俏、争风吃醋、搔首弄姿,想怎样描眉画目,怎样浑身挂满杂碎,怎样暴露就怎么随心所欲的来,那不是历史,那是后人将只有十几个人的小职场搬到了皇宫这个大舞台上表演的滑稽剧。
不信?我们看看下面这段史实。
皇叔润王的夫人李氏入宫见太后,诉苦自己年龄大了,头发掉得很厉害,请求能像大长公主那样得赐一方帕首护头,刘太后不同意,她说:“大长公主是太宗皇帝的女儿,是真宗皇帝的妹妹,这你比得了吗?”
遇有这种逾礼之请,刘太后都以礼法拒之。看看,亲王家的女主想用一方头帕遮丑,没有最高恩准都不行。
但是,就算刘太后谨慎如此,仍然堵不住个别大臣的质疑之声,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和新任权三司使薛奎的简短对话。
薛奎道:“臣闻太后谨遵礼法,对宫内的人管得很紧。”
太后很高兴,笑道:“是呀,宫中之礼不可松懈。”太后便向薛奎讲了上面这几件事,面有得意之色。
薛奎脸色一板,话风一转,说出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到太后头上,他说:“人们都说吕端大事不糊涂,夸他在处理国家大事上一丝不苟,其实平时生活中,他倒是有点不拘小节。”
“你想说什么?”太后提高了警惕,她也意识到薛奎下面说不出什么好话。
薛奎道:“太后谨遵后宫之礼仪,刚才太后所提的几件事,那是末,您想在谒太庙时服龙冕,本末倒置,和吕端正好相反呀,您这是大事糊涂,小事不糊涂。”
说得刘太后无言以对。
她想到自己以贫贱之躯母仪天下,一是靠自己美貌、魅力,二是天生有驾驭他人的能力和野心,凭借这两点,可说这一生中顺风顺水,宫廷之中虽然波谲云诡、刀光剑影,但凭借自己手段,身边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没有危及自身权力的忧患。
她只是担心百年之后,这一隐情一旦爆发,不知会发生什么塌天大事。如何稳固自己的身后之事呢,可不可以再上层楼呢?不可以不可以,太后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非份之想千万要不得,这样的后果恐怕会更严重更可怕。
陷入深思的太后,脸色渐如冰霜,宫内外一干宦官、婢女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思来想去,既然众位大臣抬出“礼仪”这张牌匾,炒着要自己归政,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从礼法上约束他,不管自己将来在与不在,让他永不能跳出礼法的约束。
那么,究竟从哪里入手呢?通观历史,在历朝历代皇帝之中,当今的皇帝可称得上是贤、能、孝、直,确实是当皇帝的料。好了,那就从这礼乐下手,在这礼乐上下些功夫,将小皇帝囿于其中,自己百年后才不致身败名裂。此子仁孝,性格有些懦弱,言行从不过激,正可以礼法约束他。
皇上喜欢礼乐,总想要在这上面做出名垂千古的大文章,想将这填词发扬光大,达到堪比唐诗的地位,听说他物色到柳三变这样的音乐人才后,有几天竟掩饰不住地高兴,重用柳三变掌管宫廷乐律是这位皇上的真实想法。
哈哈,对不起了,那就以这柳三变来说事吧。太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侍立的宦官、婢女才得松下一口气。
这就得说刘太后这个人,的确应该在史书上予以肯定。她虽然有很大的权力欲,而且已经握有绝对权力,但她不像汉代的吕后和唐朝的武则天那样阴毒残忍,否则,宋朝到她这里也许就真的不姓赵了。或者,她失败了,她的“女皇梦”未能成真,那么两败俱伤之下,大宋朝必然经济凋零,国家动乱,元气大伤,肯定不会出现后来那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