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柳七仗义
这边刚刚安静下来,忽听到角落一桌客人大喊大叫,扭头去看,见那一桌围坐着六、七个人,一个个衣冦不整,敞胸露怀,一看便知他们是汴京城里寻常可见的混混,划拳行令,大呼小叫,桌子上杯盘狼藉。
欧阳修等众人不禁心生厌恶。
酒楼饭店这种地方,从来都是强者为王,有钱的王八大三辈,在这里比谁酒量大,比谁嗓门高,比谁花钱冲。
店家强,偷工减料、漫天加价,骗你没商量,客人只能乖乖交钱走人。
客人强,能吃霸王餐,能让店家伺候得舒舒服服,还一钱不花。
一拨一拨的客人,互相间更喜欢炫富炫贵、寻衅滋事、借酒闹事、大打出手。
即便是同一伙客人,也各存机心,以酒遮面,偷奸使诈,相互占尽便宜。刚才还搂搂抱抱、称兄道弟,一转眼便叫骂得狗血淋头,互相把对方的祖宗三代问候个遍。
只见一个方面脸黑,左眼角有一条红红疤痕的三十岁上下的汉子站了起来,抬起一条腿,一脚踏在条凳上,张着一张鲇鱼嘴正说得兴起,满嘴唾沫星子乱飞,饭渣喷了一桌,眼见得这一桌子菜算是腌渍了,稍有点儿体面的人已是不能再下箸了。兀那汉子还在手拍胸脯信口开河,开口便是想当年……。
“哼,瞧他那样子,肚子里装不下二两大油的主儿。”梅圣俞不忿地说道。
欧阳修听那边一声高一声低地叫嚷,感到有趣,接碴道:“可不嘛,越是这种没有底气的人,嗓门越粗,到哪儿都得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吓唬人。”
刚好那人一双牛眼扫向这边,欧阳修赶紧闭上嘴。
柳三变、欧阳修等众人正在高谈阔论文章词赋,被隔着两张桌子的一众无赖搅得饭堂内一片鸟烟障气,众人没了兴致,正商量着要走,猛听得一声喊喝:“闭上你那张臭嘴!”像是晴空响了个炸雷,震得屋顶嗡嗡响。
众人扭头去看,见靠墙一桌两个年轻人在饮酒,其中一个细腰乍背的小伙子站起身来,指着那边胡吹海哨的黑脸汉子说道:“你这大呼小叫的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云山雾罩的,老虎放屁——山哨,要放屁回家放去,要吹牛回家去吹!”
黑脸汉子见对方是个外乡人,说话如此放肆,勃然大怒道:“你他娘的是哪儿来的东西,敢来教训爷。你也不打听打听爷是干什么的,这么半天你都没过来敬爷一杯酒,爷这火还压不住呢。”
见对方只有两个人,自己这边明显人数上占了上风,嘴一撇接着道:“你小子贼胆不小,敢拦着爷说话。告诉你,爷们就是吃开口饭的,你不爱听就滚!”
“你敢骂人?”
“骂你待怎的?我这人生来练就了脸皮厚,嘴皮子溜,张嘴就骂人开口就损人。漫说是你,老子上骂天,下骂地,中间骂……,”这小子说顺了口,差点把“皇上”那两个字带出来,还好及时打住,险些咬了舌头。
“中间、中间……,我连自己八辈祖宗都敢骂,你行吗?你一个小白脸子乳臭未干,外乡来的野种,就你这样的还敢上爷们面前撒野!”他那里不依不饶地连说带骂,唾沫星子满天飞。
柳三变他们听得哑口无言,碰到这种泼皮无赖,你能如何,跟他讲理、计较?最好是绕道而行。
可就有不买帐的,年轻小伙跨前两步,手一扬,啪啪正反两个巴掌扇在黑脸汉子脸上,打得他身子一晃歪倒在椅子上,脸上立时起了几道红红的手印,嘴角也淌下血来。
黑脸汉子捂着脸,另一手指着小伙子骂道:“你他娘的竟敢打我!爷今天让你出不了这汴京城。”
小伙子嘿嘿一笑:“你不是张口就骂人嘛,爷是动手就打人。小太爷我是教师爷出身,习惯了张手就打抬脚就踢,先打你个兔崽子再说,也替你那八辈祖宗出出气。”
黑脸汉子这一方倚仗人多势众,又是地头蛇,有着地利之优势。那几个泼皮见大哥吃了亏,便一齐哄抢上来,抄起酒坛子和大碗就要动手。
小伙子一看对方架式,抬腿一脚将桌子踢翻,只听得唏哩哗啦,盘盘盏盏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溅得这些人满身都是。
“啊,反了你了!”
“废了他!直接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混乱中,忽的一只酒坛子甩了出来,直飞向小伙子面门,小伙子身法灵活,一侧身,坛子从耳边擦了过去。
这只坛子直向柳三变他们这桌飞去,石介背对着这面正拥着香香看手相,对于打架斗殴之事充耳不闻。这只沉甸甸的坛子直向他后脑飞去,这要真砸到石介头上,肯定是一场命案。
眼看小伙就要吃亏,柳三变正在紧张地思索是否上去劝架,刚要迈步,坛子已然到了面前。柳三变一看不好,情急之下右臂一伸,右掌一横,使出全身力气迎向呼啸而至的酒坛。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坛子被柳三变的肉掌震碎成几十块,碎片哗啦啦掉落一地,满坛的酒像雨箭一样飞溅到几个人身上,柳三变这桌的人纷纷站起躲避。
瑶卿、佳娘早已见惯各种场合下的打架斗狠,只有香香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吓得她连声惊叫,一头扎进石介怀中瑟瑟发抖。
另有几块碎片径直飞回那群无赖中间,吓得他们顾不上脚下的汤汤水水和破碎的盘碗,狼狈地闪躲腾挪,脚底下一片声的哗啦乱响。有两个滑倒在地,被锋利的盘碗碎片划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