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巧遇李玉
适经过矾楼前,听到里面飘出阵阵歌舞之声。已经很久没到这里了,回到京城后连散步都很少到这边来,如今两年多未见,这矾楼竟发展成如许规模。记得自己离京前见到矾楼只有一正一副两座楼,如今又在西南角多了一栋楼,三座楼成鼎足之势。
柳三变信步走进这座酒楼,汴京城里商家大气,不会因你不来吃饭或穿着平常而拒之门外。柳三变虽没想饮酒,还是要看看这酒楼内部有多大变化。
天刚刚擦黑,庭院右首东南角这栋楼已然灯火通明,里面传出阵阵歌声琴声笑语声,竟是在举办一场宴会,他便驻足廊下聆听。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自己肩头,扭头去看,一中年女子花枝招展、笑脸盈盈地望着自己,微启红唇道:“果真没有看错,这不正是柳七郎吗?哎哟,我的七哥吔,你可想死我了,这两年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真把人急死了。”
柳三变扭头望去,细看之下认得是汴京城内有名的鸨娘李玉,两年多未见,人不见老,反倒更加水灵,只是又胖了许多。
柳三变久在情场,汴京城里有名的鸨娘没有哪个不认识,每个鸨娘手下都有几十上百的歌女,都是在官府挂籍的,称为官妓。皇宫和地方政府举行庆典等活动时,教坊随时通知鸨娘出人排练演出,故此鸨娘私官两面都熟。
柳三变转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身后女子,然后故作惊讶地道:“嗯,你是李玉?这还是当年我那个杨柳玉婆娑吗,你那优美的曲线抛到哪里去了?”
“还抛到哪儿?你抱我试试,能抱起来就不错了。七哥就惯会开玩笑,你就直说我现在上下一般粗得了呗,我也不会怪你,还提什么玉婆娑,那算是上辈子的事了。再别提那杨柳腰身了,我都成大树桩子了,我自己糟践自己,成了吧?省得你一会儿说出更不中听的。其实也没啥,反正现在我也习惯了,往开了想,我这身肉要放在大唐朝,没准我就成了杨贵妃了。”
“那我可不当唐明皇。”
“那是,我知道七哥不喜欢我了,七哥一向不爱胖女人。哎,没办法,这两年不做歌女了,就放松了,再加上嫁人生子,就开始发胖,这一胖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气吹的一样,这肉一圈一圈的往外长,勒也勒不住,减也减不下来,只好随它吧。”
玩笑归玩笑,其实柳三变对李玉还是蛮喜欢的,在他眼里,这个女人美艳、大气、爽朗,只是有点儿财迷,是美中不足,不过又有几个女人不爱财呢!
见到柳三变的突然现身,李玉虽然见面就受到挖苦,非但没有生气,而是惊喜非常。好久不见了,自己这位老朋友不在,生意都受到很大影响。
李玉见到柳三变喜不自胜,哪儿能轻易放他走,便硬拉着他进到厅堂。
柳三变随着李玉进去,只见烛火高照,厅内摆放十几桌酒席,围坐着达官贵人,菜肴飘香,觥筹交错。
今晚的客人比较高贵,个个衣冠楚楚、仪态端庄,显见是专门来观看这场歌舞表演的。这些人听着、看着都很专注,有的还微合二目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
台上正在歌舞表演,几十名歌女穿红挂绿,穿梭于舞台上下,檀板声脆,歌喉悦耳,柳三变不禁赞叹一声:“好壮观的一场歌席!”
李玉引着柳三变来到西廊散座,找个座位坐下,自有小二摆上几碟小菜和酒具。
看了几支歌舞,酒也喝了几杯,柳三变就要离去,被李玉一把拉住,对他道:“你听完下面这支曲子再走,这可是当今汴京城最当红的歌女。”
台上一妙龄女子刚展歌喉唱一首名为《望海潮》的词牌,柳三变精通音律,只听上一句半句便知是何词牌。又听得所唱之词正是自己歌咏杭州美景的得意之作,心道这首词居然比我还先到了汴京,竟然已有人会唱,真真不可思议,他便既来之则安之,边喝着小酒边留心品味。
听那歌声声遏流云,脆如泉流,台下众人听得陶醉。歌罢,台下一片叫好声。
柳三变见前排正中一席上有人招呼,这唱歌女子袅袅走下台来到主桌前,一官员模样的中年人对女子道:“你刚才所唱乃是柳三变所作《望海潮》,唱得虽然不错,但这首词早在半年前就已唱响杭州城,汴京城现在才流行开来,未免落伍了。我到京城来,听好多人夸你的才气,不过你学唱他人之曲,又未有创新,未免有拾人牙慧之嫌,令我失望。”
李玉小声对柳三变道:“这个人是从杭州来的大员,今日就是由他包下这栋楼宴请京城有关人员,你看酒桌上这些客人,许多都是朝廷大员,至不济的也是开封府的官员。今日来了六、七十名歌女,其中有二十几名是我手下的,故此我才在此支应。”
柳三变问道:“刚才唱曲的这个姑娘叫什么?唱得还是不错。”
李玉道:“这女子叫瑶卿,最是当红,可惜不在我这里。瑶卿唱功在这汴京歌女群中还不是最好的,她最引人的一是长相,端庄秀丽,韵味十足;二是聪慧高傲,降得住男人。她最大的特长是能染翰(笔者注:染翰,意谓能写诗作文,翰,指笔。),出口成章,在我们这烟花丛里真是出类拔萃、凤毛麟角了。因此越是有钱的而且偏要附庸风雅的客人,越是喜欢她。”
二人正在低声说话,中间那桌客人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一人道:“今天这里要是有柳七在场,这歌舞场定会增色不少,可惜几年没见他露面了,听说现今这汴京歌舞的档次要比杭州差上一个大截。”他的活明显带着迎合刚才那位官员的意思,是个溜须拍马的角色。
旁桌一人侧过身来跟着附和,嗓音尖利,像掐着脖子一样:“这位兄台说得在理,汴京歌舞的确不行了,不复当年呀!就歌女的这样水平,只怕柳七在这儿也是枉然。再说了,柳七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德性了呢,数考都不及第,听说是回家乡苦读去了,书读成什么样儿我不知道,搞不好连填词都忘了。依我看啊,他是江郎才尽,只怕是借机溜走,再无脸面回汴京了。”众人听他这一番怪谈,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