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话还未完,门帘轻启,又有一位客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年青书生,人看上去很洒脱,仪表不凡,举手投足很随意,无拘无束。但穿着打扮显得有些寒酸,一袭白袍得体地裹着修长的身材,袍子有些泛着旧。
与前面来的客人相比,朴素与富贵泾渭分明,一看就是高档歌楼酒楼不受欢迎的人。
几个歌女互相用眼神探询着,却谁也没有起身相迎。短暂的冷场使得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充分表明歌女们心里在想什么,谁愿意搭上一晚招待这么个穷酸书生呢?
冷场的时间并不长,忽然一个歌女脱口而出,“莫非这人是七哥?”
“七哥”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像在众女子耳边打了个春雷,先是一懵,不知所措,之后仿佛是春风化雨,唤醒了沉睡的大地,众歌女呼啦一下一拥而上,将书生团团围住。这些歌女蜂拥着将那男子裹在人群里,嘴里七哥长七哥短地问候着,亲热得不得了,就像是事先早有准备或预谋一样。
见到此种情景,连崔姓客人身边陪侍的青杏也跑了过去。
崔姓客人因是坐在角落里,他只依稀看见那人一袭白袍有些泛着旧,眉眼都没看清楚。
一阵嘈杂喧闹之后,刚来的男人被几名歌女簇拥着向楼上走去,剩下的歌女失落地重新回到各自的座位,青杏也嗒然若失地回到客人身边。
丢下客人去做其它事,特别是表现出对其他客人感兴趣,这是坏了干这行的规矩的。见到青杏这副样子,客人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你若是不愿陪我,那就换个人吧。”
想到当初客人提出的两个条件,要全心全意侍候,青杏不禁有些心慌,我这种行为可是不够敬业,惹得客人不高兴。
青杏听了客人的话,慌忙换上一副笑脸,“哪能呀,能陪侍爷是我的福分,爷若是天天来,我愿意天天陪伴您。”
“既然如此,你就坐下来,和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光听见左一个七哥又一个七哥地叫着,娇声娇气的,听着都肉麻。”
青杏神秘地小声答道:“爷您不知,就刚来的那个人,多数姐妹都说一定就是那个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叫‘七哥’的填词人。不过是真是假还不能肯定,反正谁都想赌上一把。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其实每天都盼着这个人来,谁想今晚他突然就来了呢?”青杏脸上露出又遗憾又后悔的神态。
刚刚还有些怒形于色的客人听了青杏的话,立时来了精神,“你说的可当真?真要是那个人,我倒要去会会他。”
说罢站起来就要往楼上去,被青杏一把拉住,“爷,这可不行,随便打搅其他客人会坏了规矩。再说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七哥还得两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这段时间大家都想疯了。您老不知道,最近这俩月歌楼酒肆里闹了不少笑话,都跟这个七哥有关。”
客人想了想确实不必忙在一时,再找机会吧,于是又坐了下来,“那你就说说有什么好笑的事。”
其实客人心中真正想的是,那小子傲气得很,我不能再像在玉蕊楼那样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要找个机会,先煞煞他的锐气,然后再结识不晚。
“真的会填词度曲的七哥只有一个。可是汴京城里有时候一晚上冒出七、八个七哥来,第二天那些歌楼都有鼻子有眼、赌咒发誓地说到他们那里的是真七哥,有的还拿出新填的词来。不过一哼唱,就知道是假的。也搭着汴京城的歌楼酒肆太多了,简直是多如牛毛,谁能料到这个七哥会在哪儿冒出来呀,有的歌女陪了一夜,又搭上不少钱,结果发现上当受骗,还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料。也怪不得她,逢到机会,搁我也要赌上一把,吃点亏受个骗,总好过吃后悔药。”
“嗯,有意思。”
“可不嘛,刚才您进来时,我们也在心里猜您可能是七哥呢,您这气度、相貌都像大家说的那样。只是您这身打扮与所传说的七哥不一样。听说七哥平日的穿着打扮很一般,有时候还很寒酸,就像刚才进来的那位,与富贵不沾边,所以大家都怀疑他就是七哥。只是扮寒酸、扮富贵、扮豪爽的七哥都曾现身过,实在拿不准。不过七哥他不是没钱,而是不把钱当回事,有了钱就大把地扔,随便挥霍。”
“你越说越有意思了,说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还有件怪事,我也跟爷说说。都说好事成双,可事实上哪那么容易撞上呢?偶然碰上一件好事也就大吉大利了,再想着好事成双,那就太贪得无厌了。可是天下事就是怪,由不得你不信。那天晚上英英还真就是好事成双,而且都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
青杏偷偷瞟了一眼客人,见他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往下说:“那晚英英唱了一曲新词,一位客人出手那叫一个大方,不,不是大方,那简直是霸气,震的汴京城连带着皇宫都直摇晃。”
客人笑道:“你还真会说笑,那人是赏给英英一套房宅呀还是一锭黄金呀。”
“我说得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都不算什么,我们也见过,只是没法和那位比。那位客人随随便便就赏下一颗硕大的东珠!东珠吔,这可比玉值钱多了,你就再有钱,汴京城里你也买不到那么上等的东珠。”
“嗬,照你这么一说,玉蕊楼乃汴京城第一歌楼,那个人一出手就震了整个汴京城呗。”客人打趣道。
“哪儿呀,爷听我往下说。英英捧着东珠就要回后台,偏偏被一个穷书生拦住,说他还没给缠头呐。旁人都笑了,都说这人缺心眼儿,不找你要就便宜你了,上赶着要给缠头,你是给钻戒还是给金银呀,身上这身衣服都值不了几个钱。果然,这人抖抖袖子拍拍身上,一文钱也没抖落出来。在众人轰笑声中,他一点儿也不尴尬,对英英说了句‘你等着。’就在旁边桌上抄起笔,刷刷刷瞬间写下一首词来,递到英英手上,还来了句‘这首词也许抵得上你那颗东珠。’爷,您说这话气人不气人,这人得有多狂,狂得没边了。我敢说,除了七哥,没人敢这么放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