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先后设立了四座京城,即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河南洛阳)、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北京大名府(河北大名),东京为大宋首都,其他三京为陪都。
开封的历史悠久,战国时期为魏国的都城大梁,随着唐朝汴水漕运的发达,又因汴水之故称为汴梁,所以宋人习惯上称开封为东京汴梁。
当太阳还在西边天空上徘徊犹豫的时候,也是开封市民最开心的时刻。街巷里人流不断,你出我进,互相间大声地打着招呼。穿着破破烂烂的孩童们不停地追逐打闹,在大人们的胯下身边钻来绕去。家家户户院里院外炊烟袅袅,空气中漂浮着各样饭菜的香气,搅得整个城市温馨、惬意,暖融融的。
傍晚的降临,是开封市民特别是男人们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天的开始。
白天他们要四下谋食、辛勤劳作,夜晚才是他们追欢取乐、偎红倚翠的快乐时光。不管钱多钱少,总能找到接待他们的温柔乡,一洗烦忧,花天酒地直到天明。这才是大宋京城最大的亮点和无限魅力的所在。
开封的繁华享乐、香韵风雅和开放程度是其他地方或其他时代的人们无法想象的,活在大宋这个年代太好了,太幸福了,谁出生和生活在这样祥和安宁的时代,一定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
不管男人女人,也不管是高官贵戚、平民百姓,乃至处在社会最底层的歌女舞女,他们、她们以及介于他们和她们中间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宦官们,都活得开心,活得惬意,活得有尊严。
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男人们更是得天独厚如做神仙一般。倘若你手里再有大把的闲钱,就是真给你个神仙去做,你都舍不得换。
就算你没钱,只要你有才有貌,一样会俘获美艳歌女的芳心。也许一个不留神,也许刚拐过一个墙角,机遇就和你撞个满怀。
天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降雪,刚刚迈入冬天的天气就冷得邪乎。街巷里的小北风打着旋,吹着哨,抽在身上、脸上冷嗖嗖的,不一会儿手脚就冻得冰凉。
街上的行人纷纷穿上过冬的棉衣、皮衣,脚步匆匆,巴不得早点儿赶回家中抱火取暖。
室内却温暖和煦,几个大炭火盆发散着熊熊热气。岂止是室内外温度不一样,简直是判若两个季节。
外面冷得如同严冬,室内却温暖如春,几十个通身上下色彩艳丽的青春女子,来往穿梭,正如鲜花盛开的春天里,蜂蝶翩翩起舞、穿花度柳。
这个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辰,还不是歌楼酒馆上客的点儿,这些个歌女或坐或倚的慵懒地等着客人。
她们有的穿得很多,薄薄的内衣外面裹着棉袍或毛皮的衣裙;也有的穿得很单薄,只在背上、肩上披上厚厚的披风。不管这些女子如何打扮,纱衣下都能看清手臂姣好的轮廓和修长白嫩的脖颈,有更大胆的,则胸前微露一抹酥胸。多数女子的面部都是浓妆艳抹,化淡妆的很少。
“啪”的一声,厚重的门帘被掀起一角,一股凉风冲进室内,离门较近的几个衣衫单薄的女子禁不住身上一阵激凌。
随着这股冷风进来一个男人。
外面的天气虽冷,可进来的这个男人不怕冷,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冰冰的,冷得让人难以贴近。
他的衣着有些单薄,但肢体舒展洒脱,丝毫没有冻得缩头缩脑的样子,似乎外面的寒冷天气与他无关。黑瘦的脸庞棱角分明,浑身上下就像铁铸似的透着坚硬刚强,年龄也就四十来岁。
借着明亮的烛光,见来人中等身材,身着一套上等锦缎、做工精细的夹衣,最显眼的是帽子上镶嵌的一块莹润光泽的羊脂美玉极为罕见,这一身打扮彰显了客人身份的高贵和富有。
客人一进门,室内所有人的眼光便向来人射去。门边两个歌女立刻站起身来要去应酬,显然她们是排在前面等候去招待客人的,但来人连正眼也没看她们一眼,便走了过去,那两个歌女知趣地又回到原来的座位。
见客人没有相中前面的两个姐妹,众歌女不管坐着或站着的,不约而同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有的仔细端详,有的眼里迸发出渴望的光。有几个歌女便在心里权衡着要不要主动过去搭讪,但见到客人那阴沉沉的目光、黑黑的皮肤和瘦削钢硬的身材,刚冒出的念头瞬间又低落下去。
以她们的经验,她们心知这样的客人有主见,他们是凭自己的兴趣爱好挑选人的。一个个也就只好端正坐姿,摆好姿势,突出自己的个性和优势,以吸引客人的眼睛。
待到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来人双眸炯炯地扫视着姿态各异、打扮不同的歌女,眼光在歌女群中逡巡几遍。很快,眼睛便落在一个年纪不大、秀媚兼有的歌女身上,他点手将她招了过来。看他选人的标准,像是偏好年龄小、娇媚有致的女人。
“会唱曲子吗?”
“会,当然会。我唱得可好了,舞技也特别棒。”
听到歌女忙不迭地自我介绍,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客人刚刚点的是一个名叫青杏的美艳歌女,年龄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个被客人相中的年青貌美歌女心中狂跳不已,这位英俊潇洒又有点儿冷漠的男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她和她们心中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要真地是他,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一旦接待过那个神奇的男人,并且得到他的赏识,用不了几天,她就会成为汴京城无数歌女中的佼佼者,财源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青杏心中掂过来倒过去的,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又否定。
青杏小心翼翼地陪侍着客人,两个人来到厅堂的角落里坐下,客人端起青杏递过来的一杯香茶,在鼻尖下嗅了嗅道:“这茶还行,比别的酒楼歌厅的好了许多,不像是拿来糊弄人的。”他虽说是夸赞茶好,也只是嗅了嗅就放回几上。
“当然了,我们这儿可是高档歌馆。”青杏有点儿得意地回答道。
青杏一边搭讪着一边偷偷地观察客人,见这位客人个子不高,黑瘦,两眼炯炯有神、烁烁放光,黑黑的瞳仁深不可测。说的倒是一口汴京话,但尾音发硬,让人听了感到他是个狠角色。
她试探着问:“爷是汴京人?大官人贵姓?”
客人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事,心绪飘忽不定,见问打了一个楞,微一沉吟道:“我是汴京人,我姓崔。”
青杏是干什么的?别看她入歌舞这行时间不长,但她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逢场作戏,她一见客人微一打楞,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
青杏判断,从这个人的黑瘦像貌和个头来看,这应该是位从南方来的客人。可他又能讲一口道地的汴京话,除了尾音发音生硬外,倒也挑不出毛病,那么客人自认是汴京人是真的?短暂的接触中,青杏对自己的判断不那么肯定了。
但她心里清楚,管他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挑中自己的客人就是她的衣食父母,就要加意服侍。
尽管客人不说实话,但青杏并不以为然,朝廷对官员召伎是有一定限制的,有的客人平素很谨慎。
干这行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逢场作戏,讨客人欢心就可以了。反正这名字就是一个代号,叫好了,叫响了,就用下去。不好用了,就再换个名字。这不稀奇,自己的名字不也是个艺名嘛。
于是敷衍着道:“汴京城里姓崔的人好像不太多。”心里却在猜测着客人的来头。
她口中的“大官人”,是当时社会对有身份地位的人的尊称、官称,也是她们讨客人高兴的口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