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之中，小校同身边的战友一般，无情的收割着跪在地上俘虏的首级，一刀下去就是血溅当场，不用太大的力气，只需要准确无误轻轻地一刀便可。
终于，小校来到了这个令他注意许久的小姑娘面前，他知道自己不该有怜悯之心，但是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透明，像极了他家中的女儿。
小校终究还是慢慢举起了染血的长刀，冲天的火光中喃喃道：“对不起，不要怪我，要怨就怨你自己身为乌桓人吧！”
跪倒在地上弱小的身躯，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只是那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预料到了自己的宿命，就像身旁的族人一般吧。
凌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带动着随意散落在她耳边的长发飞舞，小姑娘终究是闭上了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似乎这肮脏的尘世都与她无关，她将要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霓裳心中疑惑，难道姐姐骗了自己吗？死亡不是一件很疼的事情吗？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呢？
场中响起了一阵惊呼声，霓裳缓缓地睁开了明媚的双眸，眼前的场景让她终生难忘，只见那名恶魔般的汉人，此时就像是个无可比拟的君王一般，笼罩在黑暗下的身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染血的盔甲一片漆黑，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王者一般，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却有一种天地星辰都被遮蔽的错觉。
鲜血从空中不断地滴落，小校看到单手持刀的秦夜血流不止，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蜷缩在地上拼命的求饶。
秦夜痛得冷哼一身，长刀被随意地扔到一旁，身后的亲兵就要上来帮秦夜处理伤口，却被他冷漠的神情吓了回去。
秦夜颤抖地身体缓缓蹲了下来，透过金色的面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或许是怕自己吓到了她，将自己被砍伤的右手不露痕迹的藏在了披风下。
“温朵岚你认识吗？”秦夜颤抖着嗓音问道，隐约间竟有着一丝哭腔。
看到她的第一眼，秦夜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日的种种回忆，半个月前的惨痛，瞬间涌上心头。
霓裳有些害怕眼前的男子，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只是那一抹晶莹的泪光让她为之一顿，天真的问道：“你哭了吗？是不是很疼？”
少女还朝着秦夜掩藏在披风下的右手看了去，认真的表情似乎在担心秦夜的伤势，天真的模样让秦夜心揪了一下，相似的神情，五年前那个宫中的小姑娘与她多么的相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秦夜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道。
霓裳不知道为何，眼前的男子，明明落泪了，却依旧语气冷冰冰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般，颤颤巍巍道：“我叫霓裳，温朵岚是我姐姐！”
说到温朵岚的时候，少女的眉宇间不自觉的布满忧愁，天真的少女，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包括对于秦夜的恐惧也表现得毫无遮拦。
秦夜虽然觉得手上的伤口很痛，却远远不及心中痛楚的万分之一，半个月前的一幕永远都无法抹去，那个美丽的可人啊，躺在自己的怀里就那样香消玉殒。
他是有多么的想要留下那个女子，他就有多么的无奈，眼前的少女竟与她长得如此相似，而秦夜更是当面屠杀了她的族人，难道一切都是这么的荒唐吗？
“主公，不可妄动怜悯之心，这些人都是楼班的亲人，来日必为后患！”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的尉迟恭提醒道。
霓裳听到黑面将军的话，虽然天真烂漫却也懂得其中的意思，吓得身子蜷缩在一起，甚至不敢再去看秦夜的眼睛。
秦夜没有立即理会尉迟恭，反倒是问道：“你是不是怨恨我？害怕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夜，霓裳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小脑袋，预想中汉人将军暴怒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反倒是伸出了那张血淋淋的大手。
秦夜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除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瞳，少女看不出他丝毫的表情，只听那嘶哑的声音道：“帮我包扎伤口！”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起来，身后的将士甚至不敢再说话，士兵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仅存的乌桓人也重新燃起了生存的希望。
霓裳没有想太多，虽然她很害怕这个貌似是将军的人，但那伤口是他替自己挡下来的，霓裳撕下了自己的最为干净的一块衣角，温柔的替秦夜包扎起来，月光下认真的表情让秦夜心里像滴血般痛，为什么？为什么姐妹二人能够长得如此相似？
就在霓裳帮她包扎好伤口的时候，秦夜突然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女摇了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貌似不是说谎，秦夜从腰间掏出那把镏金的短刃，凤尾一般的刀柄格外独特，秦夜注意到少女明显认出了这般兵器的主人。
“我欠你姐姐一条性命，所以今日便将这恩情还给你，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秦夜递出自己手中的兵器道。
霓裳颤抖着双手将短刃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够感受到她姐姐的温度一般，虽然秦夜万般不舍将温朵岚的遗物送予他人，却终究还是做了这般艰难的举动。
“你认识我姐姐吗？怎么从未听姐姐提起过她还有汉人朋友？”霓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疑惑的问道，虽然还有些害怕秦夜，却似乎亲近了许多。
“五年前，在洛阳城里我就认识你姐姐了，那时她还是宫中的女子！”秦夜竭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道。
“我要带你回去！”秦夜伸出受伤的右手，仿佛是在下命令一般。
面对这样霸道的要求，本来对秦夜印象稍稍改观的霓裳，立马又被吓得缩了回去，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鸟般，小脑袋埋在双膝上不肯抬头。
等了半响秦夜也没有退步，依旧盯着她的眼睛，霓裳却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是试探道：“那，那你可以不再杀人了吗？”
霓裳的声音愈发不自信起来，她不相信这个人会听自己的话，其实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的俘虏，不论他做什么事情，自己都无力反抗。
沉默了片刻，霓裳面红耳赤的想着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却不料今夜注定是个充满曲折变故的深夜。
“好的！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愿意随我回去，我不仅会替岚儿照顾你，还会放过那些无辜的族人！”秦夜在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开口道。
众人都不敢相信秦夜的话，尉迟恭僵硬着脸不好再劝，反正秦夜是打算放过普通人，并没有说要放过这些王室的人。
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星辰与火海的见证下，秦夜向她许下了自己的诺言，那双血迹斑斑的大手悬在半空中，等待着她的到来。
霓裳将信将疑的伸出小手，不顾及那浸透了血液的伤口，缓缓地触碰了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掌，任凭秦夜用力的紧握着，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溜走一般。
秦夜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若是让霓裳知道了自己就是她的仇人，她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牵着自己的手，哪怕是像今日恐惧自己的力量，想来也宁死不从吧！
秦夜在失去了很多后，愈发的患得患失起来，这么多年来让他明白，有些人或事，一旦离开，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