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矮瘦男生对江水源的和稀泥很是不满,又追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权衡?”
江水源微微苦笑:“作为虚荣的、社会的人,我当然会首先选择获得更好的性状;但在获得更好的性状之后,又想着尽可能活得更长久些。人嘛,总是那么自私、那么贪心不足,既得陇又望蜀!”
那个矮瘦男生终于发现站在门口的那个帅气男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怏怏地扭过头,想与对方继续辩论,结果对方完全不给他翻盘的机会,而是起身和江水源握了握手:“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在下柳健,来自海州一中,哥们你是?”
“江水源,经世大学附属淮安府中学。”
“原来是名校出身,怪不得这么帅气逼人。幸会幸会!”柳健嘴上说着幸会,可眼神里没有半点幸会的喜悦,反而带着丝丝警惕和挑衅的意味。说到底,同寝、同学是暂时的,最终大家会在考场上兵戎相见、刺刀见血,争夺少数几个获奖名额。而在此过程中,名校出来的学生更是大家严防死守的重要对象。
“柳兄客气了,咱们以后就是同食共寝的好兄弟,还望多多指教!”江水源倒没注意到柳健的眼神,因为他在纠结另一个问题:名校出身与帅气逼人之间有毛的关系?
柳健笑道:“指教不敢,咱们是相互学习。”说完他又指了指那个带着南方口音的矮瘦男生,介绍道:“这位是松江府立第二中学的余禀诚,也是咱们室友。”
江水源点点头:“怪不得听俞兄说话带南方口音,原来是松江府人!松江自元明以来就是天下名郡,物产殷充,人文荟萃。号称东南一大都会。俞兄能从松江府杀出重围,想来定是卓尔不凡。”
余禀诚还在生江水源的闷气,闻言只是淡淡地说道:“还行吧。”
听说余禀诚是松江府立第二中学的学生。江水源马上想起当日在国学论难选拔赛中遇到的韩国仁,有心跟他聊上几句。谁知人家根本不鸟自己,只好就此作罢。
余禀诚不搭理他,柳健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马上接过话头:“刚才说到相互学习,江老弟你是如何看待先天行为和后天学习行为之间的差异的?”
江水源一愣:这算是入门测验么?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道:“按照《普通生物学教程》的说法,先天行为由基因决定,但受环境影响;后天学习行为由环境决定,但离不开先天的基因基础。大体上应该是这样吧?”
“这是书本上的解释。我问的是你自己的看法。”柳健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的看法是无论先天还是后天学习,所有行为都由基因决定,差异只在于先天行为的基因是由遗传得到,相对比较稳定;而后天学习行为的基因是由环境影响塑造,稳定性较差,需要多代的巩固才能成为稳定的可遗传基因,即由先天学习行为变成先天行为。1940年的选择性繁殖实验可以证成这一点。”
江水源没有着急回答,找了个空床铺放下行李,才慢悠悠答道:“我的观点与你恰恰相反,我认为所有行为都是由后天环境影响造成的。所谓基因、遗传,不过是环境影响累积的结果。试想一下,基于现代生物进化理论的生命起源学说认为。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是从无机小分子演变而来,由无机小分子而有机小分子,由有机小分子物质而生物大分子物质,直至演变成如今大千世界的种种生物,无非是地球上不同的环境造就。如果所有的行为都是由基因决定,那么最初遗传的基因从何而来?”
柳健侧头想了片刻:“你的论点基于的化学起源说目前只是一种假说,虽然它被写进了教材,为大多数人所信奉,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至今依然没有得到有力的佐证和科学界的公认。”
“1953年米国芝加哥大学的米勒模拟实验算么?还有奥巴林和福克斯的实验。”
柳健正要反驳,施洋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脸兴奋地大声叫道:“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江水源,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江水源摸了摸鼻子:“你不都知道我叫江水源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哼哼。还给我装蒜。要不是哥哥我见多识广、博闻强识,差点被你蒙混过关!”施洋顾不上抱怨,又朝着柳健、余禀诚显摆道:“你们知道吗?他就是那个江水源!”
柳健、余禀诚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互茫然对视一眼:怎么,这个江水源难道很有名么?
施洋撇撇嘴:“瞧你们平时就不喜欢看文学杂志,也不关注女生们的兴趣爱好、热门话题,照这样下去,注定会孤独一生的!不过今天哥哥心情好,就给你们当一回免费解说员。你们面前这位颜值超高、霸气侧漏的小帅哥就是今年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耕耘》杂志封面人物、被誉为继韩暑郭四明之后新一代青春文学领军人物的江水源同学。怎么样,能和这样的当红作家住在一个房间,是不是还有点小激动呢?”
余禀诚翻了个白眼:“激动完全没有,只是有点好奇,他干嘛放着好好的作家不当,来参加咱们生物奥赛集训?”
施洋冷笑道:“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除了生物之外别无所长?告诉你,咱们江同学不仅颜值高、文笔好,生物照样也是杠杠的。要知道奥赛集训历来只有全省一等奖中的佼佼者才能有幸参与,你以为随随便便阿猫阿狗就能进来?”
余禀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柳健这时笑了起来,拍着江水源的肩膀说道:“没想到江老弟那么厉害,居然文理兼修、才貌双全,果然不愧是名校出身!”
江水源再次陷入纠结之中:名校出身和文理兼修、才貌双全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呢?不过他知道再放任施洋胡说下去的话,自己在寝室里估计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当下赶紧一把扯过施洋:“别光顾着说话,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去找找食堂在哪儿吧!”
施洋踉踉跄跄地说道:“急什么?现在还不到十一点,离开饭还有个把小时呢!”
“那正好慢慢找食堂!你刚才不是说第一次来这么漂亮的学校吗?咱们还可以顺道在学校里转一圈。”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施洋拽出宿舍,出了大门才松开手:“我说兄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同室操戈、苦苦相逼?”
“此话怎讲?”
“你在我们宿舍里搞高帽大派送,不要命似的往我头上戴高帽子,这不是分明要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施洋嘿嘿笑道:“首先,我没有吹牛,也没有给你戴高帽子,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有一说一罢了。其次,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家伙,不就是得个全省生物奥赛一等奖么?瞧他们那样,简直就跟得了孙元起奖、诺贝尔奖似的。你是没瞧见,我刚进宿舍就听他们在那里高谈阔论,一个个装逼装得飞起,连话都不会说了,什么‘作为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真兽亚纲、灵长目、简鼻亚目、人科、人亚科、智人种的我’,‘我把爱写进核酸探针,深埋在你的复制起点’,吓得我扔下行李箱就跑了出来。”
“那你也不能坑我啊!”
“不把你捧出来,那群家伙怎么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