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现在肯定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他看着演讲席上笑呵呵的何元怀院士,只能硬着头皮打断张元亨的发言:“这位同学,何院士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光电功能材料,和你所提问的天文学相去甚远——”
张元亨马上说道:“那正好我有几个关于材料学的问题请教何院士,首先是极大光学/红外望远镜高分辨光谱技术中需要涉及的材料问题——”
主持人见他那么不识好歹,也不再和他客气:“你已经说了快十分钟,麻烦你把时间让给其他同学!”
“我还没有说完!”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等讲座结束,再向何院士或者天文学其他老师私下请教。现在先把提问的机会让给其他同学!”
“可现在就是提问时间,凭什么别人可以问,我就不可以问?”
台下顿时一片嘘声。主持人看他这么油盐不进,只好暗暗示意后台工作人员掐断张元亨的麦克风,等张元亨“喂喂”几声之后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你的话筒好像出了点问题,要不你把话筒交给工作人员检查一下?”
张元亨干脆拿着话筒走上讲台,对主持人说道:“我的坏了,那把你的借我用用。”
“对不起,我的话筒我要用,不能给你。”
“既然如此,那我就过去直接当面问何院士吧!”
最终主持人不得不提前宣布讲座结束,才勉强终结这出闹剧。事情的后续发展还在酝酿中,但有两点已经是肯定的:首先,张元亨出名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成功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其次,他用鲜活的实例证明经世大学举办修习班有多么必要。
下午的安排是参观经世大学,各班路线自行安排。
孙良侯再次翩然出现,领着博科甲班一路参观了校内最古老的建筑成蹊馆,面积亚洲最大、藏书量全球前三的经世大学图书馆,囊括存世甲骨95%以上的甲天下博物馆,几乎是一部近现代史的经世大学校史馆,代表各个领域最高研究水平的国家重点实验室等等。
不知是孙良侯的面子大,还是经世大学对修习班的成员待遇确实高,每到一处都会受到隆重接待,还可以近距离接触镇馆之宝,了解最新的科研动态。尤其是参观孙良侯所在的化学系时,他还特地请了好几位院士、教授和学员们座谈半小时,让众人惊喜异常。
在参观之前,孙良侯把昨天布置的作业收了起来。
作业不算复杂。不想啰嗦,两三行字就可以搞定。想像张元亨那样表现,写个七八十来页纸、洋洋洒洒几千字也不成问题。不过刚出了张元亨那档子事,估计没人还敢那么下笔千言离题万里。
面对这么简单的作业,江水源却烦恼许久。烦恼的不是该怎么写,而是该怎么选。想了很久,最终写在纸上的还是“数学”。写完之后,江水源挠挠头:啊嘞,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选项?难道这就是潜移默化,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了真理,还是说我被葛大爷劫持已久,已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不止是江水源,孙良侯看到以后也是觉得费解。等到参观结束,他把江水源留了下来:“有空能聊聊吗?”
“可以啊。”
既然来参加修习班,就要有接受经世大学挑选的觉悟。现在班级导师要找你聊聊,你敢说自己没时间?牛得你!
在孙良侯带领下,两人三绕两绕来到一家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招牌很有意思,叫“夏夜荷塘”。在江水源的印象里,咖啡和咖啡馆都属于舶来品,所以很多咖啡馆的名字喜欢采用莫名其妙的英语单词或者不知所谓的英文译音,看着就显得洋气十足。偏偏这家别出心裁,取了个这么东土风格的名字!
咖啡馆门脸儿不大,走进去却别有洞天。更赞的是,里面的灯光既非璀璨夺目的富丽堂皇,也不走昏暗迷离的颓废路线,而是清冷浑融仿佛农历六七月初二三的朦胧月光。舒缓柔和的音乐如同静水一样缓缓流淌,既不显得喧闹,也不显得岑寂,却很容易勾起人们聊天的情绪。
孙良侯刚走进去,前台的女子便笑着打招呼道:“皇太,今儿怎么有空光临小店?”
孙良侯苦笑着摇摇头:“雪翎老板,跟你说了多少遍,请直接叫我孙良侯,要不叫孙老师、孙先生也可以。皇太是什么鬼?”
雪翎掩口笑道:“我这不是随大流么?俗语说的好,羊随大群不挨打,人随大流不挨罚。这可是经验之谈。这位小弟弟是?”
孙良侯连忙介绍道:“他叫江水源,是我学生,也是我老乡和校友。以后雪翎老板可要多多照顾!”
雪翎一边笑吟吟地打量着江水源,一边和孙良侯说道:“确信是你学生?瞧这相貌和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雪藏多年的兄弟呢!”
江水源笑道:“谢谢,这是我听过最好的夸奖!”
孙良侯摇摇头:“瞧雪翎老板这张嘴,就跟涂了蜜似的。我年轻那会儿,傻乎乎得就跟木头桩子一样,哪有小江这么聪明、这么帅气。对了,安静的包厢还有么?”
雪翎笑靥如花:“瞧您说的。就算别人来了没有,难道您来了还没有?里面请!”说着侧身在前头带路,同时还不忘招呼江水源道:“小兄弟,你既然是皇太的学生,那就是雪翎的朋友,以后来店子就报我的名字,保证给你最优惠价!”
江水源不知道她是姓薛名翎,还是名字叫雪翎,只好含糊地说道:“多谢老板!”
在一间安静且考究的包厢里坐定后,孙良侯没看菜单,信口介绍道:“小江,这里咖啡不错,尤其圣海伦娜咖啡,在京城都大有名气,要不要来一杯?”
“谢谢,不用,我怕喝了影响晚上休息。”江水源礼貌地拒绝道,“来杯温水就好。”
孙良侯有些惊讶:“那就给他来杯温水。我还是老样子,一杯炭烧咖啡。”点完之后又解释道:“我等会儿回去还有篇论文要写,所以需要点提神的东西。呵呵,知道为什么成名要趁早吗?在我的理解就是年青二十多岁的时候,除了脑袋灵光、奇思妙想迭出不穷外,最主要的就是可以集中精力去做一件事,不用考虑家庭、单位、薪水、伴侣等等所有身外之物。等到了像我这样的而立之年,各种琐事缠身,就只有在深夜无人、万籁俱寂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江水源没想到自己要杯温水,会引来那么多议论:“可能这也和人有关系吧?有的人天生早慧,青年成名;有些人是沉潜刚克,大器晚成。”
孙良侯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我听良姝和沧海文学网都提起过你,说你非常聪明。”
江水源道:“我还要谢谢她们两位。上次我来京城的时候,麻烦她们大冷天的到火车站接站,最后连顿饭都没请她们吃。”
孙良侯轻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请吃饭,不着急这一次。话说上回你来京城,是参加生物奥赛决赛吧?好像还获得了全国一等奖。你生物学得那么好,而且现今生物学非常火爆,坊间都流传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为什么在你的志愿里没选生物学?”
江水源坦率地回答道:“因为我对生物学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兴趣,参加生物奥赛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
“那国语呢?你可是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又是国学论辩全省最佳辩手,还出版过专着、发表过论文。我听沧海文学网说,你还能通背《十三经》、《二十四史》等众多国学典籍,简直是不世出的国学天才。到了经世大学国学院学习,简直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貌似经世大学国学院只招文科类的。我是理科生,能报么?”
孙良侯马上醒悟过来:“对对对,咱们都是理科的。那你对化学感兴趣吗?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父亲好像就是学化学的,你也获得过府一级化学奥赛的一等奖,只是还没得及参加省级的复赛。我觉得就凭你的能力和智商,再拿个一等奖应该轻而易举。而咱们经世大学化学系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今年你也看到了,诺贝尔奖获得者和院士都有好几位。有没有兴趣来化学系?我保证你能拿到录取通知书!”
“化学啊……”江水源有些犹豫。
孙良侯手指轻叩桌面:“这是你的人生大事,倒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等考虑好了再给我电话。不过你为什么选择学数学?”
江水源道:“说实话,在初三之前我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主动学习,也没什么远大理想,顶多就是希望能和班花、校花多搭讪几句。后来某天突然醒悟过来,然后开始认真看书、努力学习。经过一两年的时间,终于把以前丢下的课程补齐,顺便还自学了点东西。在此过程中,有位经世大学毕业的数学老师一直在旁边辅导我,跟我提及希尔伯特问题。在我还没想好未来干什么的情况下,学数学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