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阮此时的眉头皱成一团,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安贵妃的请求。
安贵妃自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做到呢?
安贵妃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夏清荷的确是她的二堂姐,可是这些年来夏清荷的改变,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夏清荷不想说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问不出来的。
毕竟夏清荷身后的人,可是朱砂。
朱砂是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次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响后,夏阮才开口试探问:“安贵妃娘娘,宁贵人不是疯了吗?”
若是夏清荷疯了,她又怎么可能去接近宁贵人。
当然,这也是她试着婉拒安贵妃。
“对其他人而言,她的确是疯了。”安贵妃叹了一口气,想起昔日那个风光的宁贵人,如今一身狼狈的模样,“只是本宫觉得,她应该还记得一些事情。不然,她怎么会在本宫几次去找她的时候,说出来你的名字呢?本宫觉得,她是想见你。”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安贵妃知道宁贵人的今日或许就是她的来日,帝王的心是这个世上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她现在容颜尚在,所以能博得皇上的喜爱,可是等到她年老色衰,皇上又怎么会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呢?
所以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然后在她身边长大。
这宫中的女子向来都是母凭子贵,无论是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也好,还是六皇子的生母惠妃也罢,甚至于病秧子四皇子的生母浊妃……只要她们的孩子尚在人世,只要皇上还念父子情分,那么她们再凄惨也不会凄惨到哪里去。
尤其是四皇子的生母浊妃,皇上已经很久不愿意去她住的地方去看她了。但是逢年过节,皇上还是会让人送东西去浊妃住的地方。因为四皇子还在世,皇上便不会处死浊妃。
安贵妃一直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就算她来日不受宠被人陷害而死,那么她的孩子起码还能保住安家的老小。
她可以死。但是安家的人是无辜的,她不想安家的所有人为她陪葬。
最凉不过帝王心。
夏阮将信将疑,紧紧的咬住下唇,过了一会才道:“安贵妃娘娘为何会这样认为?毕竟,宁贵人没有必要装疯。再者,这宫中的御医向来厉害,他们就没有一个人发觉这里面的问题吗?安贵妃娘娘,臣妇怕是没有把握从一个疯掉的人嘴里问出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宫中的冤魂太多,小产夭折的皇子公主更多。
夏清荷虽然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一个死婴。这样的事情让夏清荷当时不能接受,直接被这个事情刺激的疯掉了。夏阮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这个死掉的孩子,是个男孩。
若是这个孩子还活着,便是大秦的皇子了。
那个时候的宁贵人。还怕没有前程可言吗?
只是,现在安贵妃想让她从夏清荷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她怕自己做不到。
安贵妃从前说过,皇上是十分的喜欢夏清荷的。
夏阮想就算夏清荷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失宠。现在夏清荷失宠了,居住的地方还是离皇上宫殿最远的小苑里,然这些事情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么就是夏清荷真的疯了。
若不是真的疯了,皇上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一个有意思的玩物?若不是真的疯了,夏清荷怎么能容忍一个人孤单的住在狭小的地方。
安贵妃握住夏阮的手又紧了紧:“本宫也不知道,本宫也猜不透她是真的疯还是是假的疯了。太后之前也见过一次宁贵人,那次宁贵人在慈宁宫足足的呆了一个多时辰。你说,若是疯子的话。怎么能安静的太后面前站那么久呢?所以,本宫怀疑她根本没有疯。”
“那么安贵妃娘娘?宁贵人为何要装疯?”夏阮挑眉看着安贵妃,“莫非安贵妃娘娘以为,宁贵人是在躲避陷害她自己没了孩子的人吗?”
安贵妃低头,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宫中的妃嫔众多。就算死了一个,过些日子又会有更多的人进来。
皇上从来不会在乎这些女人,就算在乎,也不过是一时伤心,过些日子便会遗忘。
最让安贵妃觉得害怕的是,她不知道那些那些人是敌人那些人是友,这宫中的人心,太过于虚假,让人分不清楚真心和假意。
现在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夏阮,所以此时她将自己内心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夏阮,包括肚子里有孩子这件事情。
若是夏阮能帮她,那么孩子便能平安的生下来。
若是夏阮不愿意帮她,那么这个孩子怕是又要步第一个孩子的后路……
对她而眼,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
想到这些,安贵妃红了眼眶:“本宫问你,你觉得富贵是有代价的吗?”
“本宫觉得,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安贵妃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想到,现在手握六宫大权的女子,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小的时候,本宫和娘亲一起去淮安,在快要进城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流民。本宫就问娘亲,这些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走来走去,是不是很幸福?那个时候的本宫还小,每日都要面的琴棋书画,更多的时候,本宫想出去玩,而不是过着过着枯燥的日子。所以,本宫那会羡慕了那些流民。”
安贵妃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眼角红润。
“那个时候娘亲就不说话,后来她才告诉本宫,那些人虽然自由,但是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朝不保夕的饥饿。”安贵妃抬起头看着夏阮,认真地说,“本宫自小锦衣玉食,只要想本宫想要的东西,母亲便一定会给本宫。本宫在安家过了十五年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入宫之后,便要护住安家所有的人安稳。无论是父亲也好,母亲也罢,本宫都希望他们开开心心。”
夏阮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安贵妃。
安贵妃此时说的话。怕是安贵妃这辈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示弱。
她想安慰安贵妃,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世上,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
无论是闺阁里的小姐,还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她们从小不用考虑吃穿,每日要做的便是学习琴棋书画,比乡下人幸福很多。
可是乡下人有自由,她们却没有一点的自由。
想去哪里,或者想去哪里看看风景,都不能独自一人行走。
这样的人生,像是在脖颈上锁上了一条锁链。到死也打不开。
安贵妃笑的凄凉:“多少人羡慕这宫中的生活,可是她们却不知道,本宫过的是什么日子。本宫现在就像是皇上饲养的小动物,要乖巧要温顺,不能露出锋利的爪牙。是不是很像猫?”
安贵妃说的痛苦,可是夏阮却除了同情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之处,这些事情她爱莫能助。
“安贵妃娘娘,皇子一定会平安诞下的,你一定要放宽心。”夏阮依旧没有改变刚才的话语,“臣妇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夏阮话音刚落,安贵妃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天?上苍?
她一直都不相信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若是这个世上有神明,当初她失去理智,想要拿自己生命去换取孩子的安稳的时候,可是这些神明又有谁听到她的哀求呢?她只能一点点的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挣扎到最后慢慢不动。最后永远的离开了她。那种感觉,像是将她的心从胸口里掏出来,然后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安贵妃想,若不是她当时想着要为安家活着,怕是早已被那种疼刺痛的窒息而亡。
那是她的骨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种疼痛,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感同身受。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从那场阴影里走了出来。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夏阮转眸看着不远处桌上盛开的兰花,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了衰败的迹象。
再美的花朵,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怕是也熬不了多久吧。
若是连阳光都没有的话,这朵夺目的兰花,怕是会枯萎的更快。
“长安侯夫人,你可知从邺城到京城需要几个时辰?”安贵妃突然说了一句话,“你去过邺城吗?”
夏阮摇头:“回安贵妃娘娘的话,臣妇没有去过,但是臣妇知道从邺城到京城,只需要四个时辰。”
邺城离京城的很近,而且邺城很繁华,夏阮从未去过邺城,是因为她觉得邺城的商户够多了,她去了也难以寻找商机。
比起邺城,她更熟悉京城。
安贵妃揉了揉眉心,轻声道:“皇上念本宫挂念家人,所以皇上封本宫的弟弟安应容为邺城府尹。前几日,本宫从弟弟的那边得知,有个叫朱砂的人找他几次,想从他的手里打听一些消息,而且他约在了白马寺。”
夏阮心里一惊。
朱砂?白马寺。
莫非朱砂已经知道了她丈夫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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