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日子,夏阮略有些伤神。
父亲的态度突然大改变,不再去花街了还要开始学着做生意。让母亲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父亲从前不会同她多语,如今竟是关心至极。昨日还说她身上的料子早已是前几年的花色了,便吩咐王三去锦玉阁重新买些料子来送她。
若是这事搁在从前,她必定会欣喜父亲浪子回头。可是如今……
就算她心生疑惑,也不能在母亲面前透露半句。
在‘爱情’滋润下的母亲,最近笑脸渐渐多了起来,她又何必给母亲添忧愁。
尽管一切或许只是镜花水月。
“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翠玉走到夏阮身边,然后浅浅一笑,“说是锦玉阁的料子送来了。”
夏阮笑了笑,然后让翠玉给她穿好披风,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消去一层,书房外的青石地上依旧有些湿漉漉的。院子里的一株老梅树却打了花骨朵,遥遥的似乎还能闻见梅香。
屋外早在迎着夏阮的翠云走了上来:“小姐,老爷说外面天寒怕冻坏了小姐,直接进屋不必通传了。”
“母亲呢?”夏阮抬头问道。
翠云喜笑颜开:“夫人在屋里歇息,老爷说晚些过去和夫人一起用膳。”
夏阮有些惊讶。
今日的父亲若是真的准备让她来拿料子,必定也是会让母亲过来的。不然怎么能让母亲知道,如今的他已是慈父。
她相信,有些人注定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翠玉打起了帘子,便没有跟着夏阮一同进屋,只是候在了门外等吩咐。
“阮丫头来了?”夏富成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快过来让爹爹好好瞧瞧。”
夏阮笑了笑,并未曾多言。
父亲的书房是她从前不能踏入的禁地,只因她是女儿身。当年她以为父亲想要个儿子,想要的如痴如狂,只能恨她不是男儿身,不能担起家里的重担。才会让大伯母有机会挑唆父亲夜不归宿,导致家破人亡。
而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父亲若是想要儿子,若好好跟母亲商议,母亲也不是不会让父亲娶妾。可是父亲却宁愿留宿花街,也不愿好好在家过日子,又哪里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呢?
“今日说来也巧,我去锦玉阁的时候,碰见你大伯父了。”夏富成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继续说,“你猜猜大伯父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夏阮挑眉看着父亲,故作疑惑:“谁?”
“萧家三少爷,萧九。”夏富成面带喜色,“那孩子长的眉目俊秀,又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少年。虽然现在只是个秀才,可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是越看越喜欢,就和他聊了几句,结果他知道这料子是我买给你的,非要替我付账,你说说,这么懂事的孩子,哪里去找呀?”
这话一入耳,夏阮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原来这些日子大伯父依旧没有放弃,可是如今萧家都成这样了,还想让她嫁过去?夏阮真不知,到底是大伯父放手段太高明,还是父亲是真的太傻。
女子,难道真的要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才是女子最大的荣耀吗?
不,不是的。
夏阮从不这样想。
“父亲可知,前些日子萧家得罪了温家。”夏阮唇畔勉强挂着一丝笑,“来日萧家必定是温家的眼中刺。若是谁敢和萧家走的太近,必定也是会被牵连的。”
夏富成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谁和你说这些的?胡说。萧家四小姐要嫁到张家,来日萧家和张家就是亲家,又怎会怕一个区区的温家?”
夏阮不禁嗤之以鼻。
张家若是真的不惧温家,又怎么会和荀夫人说那些话。可惜荀夫人是个聪明人,已经和张家试着撇开关系。
这些年来杨阁老一直肆意妄为,早让皇上心里有了顾及。而作为杨阁老门生的张老爷,更是肆无忌惮纵容自己的儿子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若不是张家既胁迫又给足了利益,萧家怎么会将萧意雪给张月朗做姨娘。虽然萧意雪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女,可是却是出了名的美人。
“父亲又怎知温家来日一定不如张家?”夏阮微不可见的皱眉。
夏富成没想到平日里温顺的女儿居然会问自己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缓了半响才答道:“你大伯父难道还会跟我说假话不成?要知道张老爷可是杨阁老的门生,京城里的大官啊。”区区一个阁老的门生,父亲便如此巴结,若是当年有幸见到唐景轩,不得跪在人家脚下了?
“大伯父既觉得张家好,为什么不将大堂姐和二堂姐嫁过去?”夏阮嘴里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萧家可还有两位嫡出的少爷呢。”
大伯父肯定不会将夏清雅和夏清荷嫁过去,前者是萧家不要,后者是大伯父自己不舍。
“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在怨爹爹和大伯父多事吗?”夏富成脸色不悦,今日本来打算好好和女儿说说这事,却不想女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句句话中带刺,“你大堂姐八字和萧九不合,你二堂姐心里中意的是温家二少爷。若不是你是我女儿,哪里有机会让你嫁去萧家。”
其实若是按照大哥的意思,夏富成原本不用多问夏阮的意思。可是如今女儿和以前不一样,她的手里已经有不少银子,夏富成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儿多吵。而且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夏阮看着父亲,压抑心里的不悦:“难道女儿的亲事,一定要大伯父来插手吗?大堂姐二堂姐尚未成亲,为什么大伯父一定要盯着女儿的亲事?二堂姐可以嫁温家嫡出二少爷,而女儿就只能嫁萧家庶子?难道父亲也认为,你是低于大伯父的吗?”
萧九再优秀也不过是个秀才,而且还是萧家的庶出。
夏富成想到这里,心里一寒。但时至今日,说再多的也无益:“我和你大伯父的事情论不到你来插嘴,我已经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