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法子,有点儿那个啥,有悖人伦,又一琢磨,我是不是找丑大姑问一下,人家是前辈,年龄大经的事儿也多,我去跟她说说,对于我想的这法子,看她能不能给我点儿啥建议。
于是,我招呼了春生跟强顺一声,跟我再到丑姑娘家去一趟。
这一次,我没让春生买狗肉,到他们镇上买了几斤水果,给那丑姑娘小女孩儿还买了几袋子零食。水果零食的钱,都是我跟强顺出的,春生这家境,我真不想叫他再破费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丑姑娘家,这次还不错,丑姑娘在家,在家干啥呢,正在教那哑巴女孩识字说话,我们见了很惊讶,教一个哑巴识字说话,这得花费多大的精力跟心血呢?再说了,哑巴真能教的开口说话吗?
当然了,这些话我们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当着丑姑娘的面儿说出来。
丑姑娘见我们三个进门,显得挺高兴,特别见春生还活着,朝我笑了笑,说道:“你这小兄弟不简单呐,子死寅生,没想到你真的保住了大孬一命,来来来,都赶紧来屋里坐吧。”
丑姑娘把小女孩打发到院里玩了,强顺顺手把那几袋子零食塞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抱着零食开心的冲强顺笑了笑,跑去院子里了。
我没着急领着强顺春生进屋,站在门口双手抱拳,两个大拇指十字交叉,又要给丑姑娘行礼,丑姑娘赶忙把我拦了下来,“行了行了,别跟我这么多礼数了,说起来,我丑婆子还得谢谢你呢。”
我一愣,心说,谢我啥呀?
丑姑娘说道:“上次你给我闺女赶走了身上的那东西,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哦,原来是这件事儿,我赶忙赔笑道:“前辈见笑了,我要是不出手,您自己解决的会更好。”
客气几句,三个人进了屋,不过屋里就仨凳子,春生让我跟强顺陪丑姑娘坐下,他自己站到了我们旁边。
丑姑娘看了看我们三个,直接问我,“你们这次过来,是不是还有啥事儿呀?”
我点了点头,扭脸朝身边的强顺跟春生看了看,我感觉这时候,自己也不用避讳啥了,他们俩心里现在肯定还有个小疑团没能解开,趁着这时候也叫他们听听,也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为啥今天一醒过来就不正常。
于是,我把自己昨天晚上跟着两条大黑狗出门以后的遭遇,当着春生跟强顺的面儿,一口气给丑姑娘叙述了一遍,包括自己被春生前后两刀割喉的感觉,包括自己当时那种绝望的痛苦与愤怒。
等我说完,包括丑姑娘在内,三个人面面相觑,特别是春生,听的脸都白了。
我朝他看了一眼,问道:“现在知道我为啥一醒过来就打你了吧?”
强顺当即附和了我一句,“这要搁着我,我也打!”
春生“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泪流满面。
丑姑娘这时候叹了口气,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虽然是一句很普通的大白话。丑姑娘说,这世上,啥东西都分个好坏呀……
她这句话,叫我莫名其妙联想到了她自己年轻时的遭遇。眼下,我们遇上的这两只大黑狗,人家可不算是坏狗,这是给逼的,想想要是咱自己的孩子给人这么杀了,咱会咋做呢?
几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春生在地上跪着,谁也没去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丑姑娘问我,“小弟兄,这件事儿你准备咋处理呢?”
我没着急回答,朝跪在地上的春生看了看,扭头对强顺说道:“你跟春生先到外面等一会儿,我跟前辈说点儿行内的事儿。”
强顺会意,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春生身边,双手一架春生的两个胳肢窝,讽刺道:“起来吧大功臣,俺们太爷号称屠龙大侠,哥哥我今天也送你个称号,屠狗大侠……”说着,两条胳膊一使劲儿,把春生从地上架了起来。
等强顺架着春生离开房间,我把自己的处理办法跟丑姑娘说一遍。
丑姑娘听完,脸上的表情立马儿严肃起来,这是叫我没想到的,就是对我肃然起敬的那种严肃,刚才说的时候我还担心她多少会露出一些反对情绪呢。
丑姑娘对我说道:“小兄弟,有些事儿我也不瞒着你,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专门到那边儿查了查你的身份……”丑姑娘说着冲我伸了伸大拇指,“了不起呀,你们家里的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哇,你也是,了不起,不是大贤大善的人,不会用这法子……”
我苦笑了一下,啥大贤大善呀,我咋觉得自己就是个市井小人呢,我问道:“前辈,您说……真要这么做,会不会委屈春生呢?”
丑姑娘把脸一绷,“委屈他啥呀,欠了人家的,他就得还人家,弄不好他还能因祸得福呢。”
我笑了。
辞别丑姑娘,丑姑娘送我们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朝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哑巴女孩看了一眼,转回身对丑姑娘说道:“前辈,您这闺女将来有一天一定能说话,那天她被大黑狗附身,我亲耳听见她说话了,这说明她嗓子没坏。”
“真的?”丑姑娘一听我这话,整个人失态的激动起来,“谢谢你小兄弟,谢谢你小兄弟……”
离开丑姑娘家,很快来到了他们村子那条大路上,春生这时候耷拉着脑袋,从他脸上我能看出来,他这时候心里满是愧疚加自责。
我抱着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随后问他身上带了多少钱,他顿时一愣,我说,咱现在再到你们镇上去一趟,把那些水果摊的上水果挨着个儿买一遍,再准备些香烛纸火,晚上到翠儿山去一趟。
晚上,香烛纸火,加上三十来斤水果,全给春生一个人背身上,而且由他在前面带着路,三个人直奔他们村子西南方的翠儿山。这个翠儿山,也就是春生之前看见狗影子的那座山峰,之前我也说了,这座山独秀奇峰,看着很有灵气,丑姑娘告诉我们,这个就是翠儿山,大黑狗修行的道场。
路上,走在前面的春生有点儿担心,问我为什么买这么水果啥半夜上山。我告诉他,为了给你和大黑狗之间化解这场恩怨。
春生问我,咋化解,我说,现在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就有了思考的余地,这种事儿,就怕你来回想,想的越多,心里的诚意就越少,等到了地方,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过,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给你一个选择,你凭你自己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这个选择,归根结底,我只是给你指了条明路,至于成不成,就要看你自己心里怎么选的了。
两个多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翠儿山山脚下,这时候,时间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天上的月亮还是明晃晃的,月光洒下来照在整个儿翠儿山上,看上去整座山就像起了层霜一样的氤氲,很像那古话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在上脚下找了块平坦的地方,把春生背上背的大包袱卸下来,从里面一股脑儿拿出所有物件。
香炉、蜡烛,摆在前面,所有瓜果规规矩矩摆在后面,点着蜡烛,我拿上一捆香,对春生说道:“现在就看你的了,你愿不愿跟大黑狗化解这场恩怨?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要你的命,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带到它们地盘上来。”
春生胆怯朝四周看了看,没说话,冲我点了点头,我把手里的香塞给了他,“现在就上香,冲着翠儿山磕头认罪。”
春生接过香,把香就着蜡烛点着了。
我又说道:“香插进香炉里,然后跪下磕头,我不说停,你就一直磕。”
春生这时候非常老实,香插进香炉以后,跪在香炉跟前一下一下磕起了头。
磕了能有十来个头以后,四下里莫名其妙起了风,两根蜡烛同时噗一下被风吹灭了,与此同时,从山峰顶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呜哭声,听上去非常凄厉。春生当即哆嗦了一下,想停下,我赶忙催促他,“别停,不管发生啥事儿,都由我挡着,你继续磕你的头。”
春生立又一下一下小鸡叨米似的磕了起来,比刚才的速度快多了,整个人显得又惊悚又害怕。
强顺这时候,低头四下找了起来,我感觉他好像又要找石头,赶忙过去扯住了他,他跟我一对眼,我没说话,用眼神儿暗示了他一下,他立马儿站着不再动作了。
我转过身朝整个山峰看了看,之前那种很缥缈的氤氲气不见了,接踵而来的是那种阴森森的白气,就好像那种在夜里挥发出来的水蒸汽,不过具体的我也形容不出来,反正看到以后那感觉很不好。
我冲着山峰大喊了一声:“杀你们孩子的人我带来了,来给你们赔罪了,出来见个面儿吧。”
没人应。
我又一连喊了三声,四下的风突然停了,一下子显得静悄悄的,静的都叫人心里发颤。与此同时,我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两条黑漆漆的大黑狗出现在了我们对面,也就是香炉跟前,两双眼睛幽幽冒着绿光盯向了我们。
春生这时候也看见了,嘴里哆哆嗦嗦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磕响头,可以看得出来,他这时候是连吓带内疚。
我对两只大黑狗说道:“你们的儿子已经没了,俗话说的,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我可以还你们一个儿子。”
两只大黑狗盯向了我,看我的眼神里,并没有看向春生的那种怨恨,似乎都在想我能怎么还它们一个儿子。
我赶忙扭头对还在磕头的春生说道:“别磕了,把身子直起来。”春生跪在地上慢慢把身子直了起来,我抬手一指香炉跟前的两条大黑狗,对他说道:“你杀了人家的儿子,你要还人家一个儿子,喊爹娘……”
第二天,我们坐车离开了春生家,临走时我交代春生,对待你的干爹干娘,要像亲生爹娘一样,还有你家笼子里那几条狗,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春生连连点头,我又问他,昨天你喊的挺干脆,是心甘情愿的吗?
春生又点了点头,肯定是心甘情愿的。
我又问,不怕别人笑话你认狗做了干爹干娘吗?
春生摇了摇头,不怕,我还要给它们养老送终。
那就好!
春生这时候算是已经彻底醒悟了,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真心赎罪。
至于两条大黑狗,就像我之前说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春生都跪下磕头喊它们爹娘了,它们还能怎么样,这些有灵性的动物,比人类要善良的多。
这世上,只要是善良的生物,心,都不是铁打的。
后来,春生给一辆拉煤的货车当了司机,没几年,自己买了辆车跑运输,发了家。在他的发家史里面,他干爹干娘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让人拜牲畜做干爹干娘,不比拜磨盘大树,要承受业障的,这业障……当然是谁让拜,谁来承了。
这也就是丑姑娘为啥说我是,大贤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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