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你呀!”,是好久不见的感叹,还是对于上微博热搜以后重现江湖的沈之韵的惊讶,于是她回了一句:“嗯?”
“我都不认识你了。变了好多。”尚飞轻描淡写地说。说着,他跳起来,在那棵大树上面摘了比较靠上的树叶,拿在手里。沈之韵看着他的动作,勾起了不少回忆。
沈之韵高中的时候也是这般默默无名的在班里存在着,并不喜欢出风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别人的青春似花似火,绽放得厉害。
她看了又看,终究没把自己的青春也看出一朵花来,就毕业了。
关于尚飞,她知道得挺多,一个原因是,尚飞作为班长,光身份就引人注目了,第二,他属于那种阳光帅气大男孩,成绩好,走到哪儿都是一道光,吸引着别人的目光。沈之韵没有被他的阳光帅气吸引,反倒对他的八卦特别感兴趣。
她也不爱跟别人讨论谁,只是凭着她那双永远安安静静的眼睛和惊人的想象力构想出剧情的大半部分,有时候她同桌也会说一两句。她听着,不吭声,心里明白了大概。
“梁黎……没来么?”气氛有点尴尬,沈之韵没话找话似的说出了传说中尚飞女朋友的名字。梁黎也是她们班的。
尚飞不在乎似的笑出了声,“早分了!她家有钱,看不上我了!”
沈之韵似乎明白了他刚刚看自己那一眼包含的深意,陈西航再怎么落寞,他曾经是霸道总裁。这个身份像一把小刀,血淋淋的就在她身上刻下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印子,别人看陈西航,没什么,看她,恐怕是在等待她什么时候被抛弃吧……
她明白了,原来人和人之间可以被人弄出这么大的距离,就算赤身裸体地坦诚相对,也仿佛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样啊……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沈之韵把话题扯了开去。
“路过,顺便来看看!”尚飞说着,把他刚刚摘的树叶子递给了沈之韵,沈之韵伸手接过,冰冰凉凉的,仿佛没在尚飞手里待过,她有点吃惊地看着尚飞。然而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她就移开了目光,因为她看不见了,尚飞把叶子递给她之后,已经转身朝来路走去。
是的,没有告别。转身就走。就像青春中的大多数人一样。
沈之韵拿着那片叶子,把它塞进包里,对着校门口飞快地来了一张自拍。然后发了qq空间:“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配上那张图。
她明白自己内心有点祈祷陈西航能够看见,或者说,愿意看见,但是她是不会愿意承认的。
倔脾气也是她的特点之一,陈西航惹着了她。就是在表面上,她也要惹回来。她忽然有点后悔没拉着尚飞拍一张,和一个非男友的男生拍一张,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得多。
但是彼时尚飞已经像风似的,刮过去了老远。来不及叫他了。
沈之韵也离开了淮南路,走向城市的繁华地段,笑话,她今天可是来散心的,可不是来添堵的。
街上人已经多了,很多的大妈大爷,大妈手里左手拿着菜篮子,右手拉着大爷,是一个恩爱的模样。冰糖葫芦摆了一大长队,快过年了,城里特意封了一条路。不许车辆经过,专门给人置办年货。从腊月二十一直到春节,那条街上的人可以随意乱摆摊,不会有城管什么的来管你。
公交车会为他们改道,私家车则根本进不去。一条街上人头攒动,从街头到街尾,十几家摆糖果,二十几家摆水果,吆喝声不断。
再往下走,则是一些新鲜的蔬菜,摊贩多是一些农民,他们脸冻得通红,拖家带口地站在街边,一家人统一的都是一张红脸,小孩子拿着塑料袋,预备着随时为客人牵口袋,夫妻两则兵分两路,一个负责吆喝,一个负责给客人称菜,他们脚上穿着军绿色的大棉鞋,脚上带着泥土,在他们站的地方,也是一个个泥脚印,证明着那天
曾经有一个农民在站在那里为城里的人提供蔬菜。
他们的脚上有泥土,可菜篮子里的蔬菜没有泥土,白菜从根到叶子,该白的白,该绿的绿,是他们一大清早挑着一大担子菜到河里冲洗过的。否则卖相不好,卖不出去。
城里人则一路挑挑捡捡,从糖果走到水果。从水果走到蔬菜,脸上均带着嫌弃的目光。直到看见那白白净净还滴着水的蔬菜,他们眼里发出了光芒,脸上不动声色“这个白菜怎么卖?”
“2.5元一斤”
“这么贵?前面那家比你家的好,也比你家便宜。”
农民也不慌,他是知道自家蔬菜好的,故而不让价,两个人僵持不下,客人最终不情不愿地买走了。
这样的人家有很多,沈之韵从小跟着母亲一起逛集市,每年都会看到,她以前羡慕那个买菜的小孩子,像个小大人似的,可是越长越大,见过的小男孩越来越多,她的感情。也由羡慕,变为了同情。
她的父母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让她不至于受冻受累,也跟着过得体面。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担心,自己以后会过得体面吗?
这个问题像一个深水炸弹,在她心里炸开了锅。她不能永远靠着父母过下去,可她深知自己并没有爸妈的博学多才,也并不热爱教书,要如何过得体面倒是一个问题。
想起以后,她又想起了陈西航,她没什么钱,前途不可思议,陈西航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途不可限量。
她仿佛看到了以后自己战战兢兢为别人打工的画面,她的性格安静,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却也并不想去受那个冤枉气。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挤得她麻木地往前走,经过一个又一个摊位前,满街的大红灯笼暂时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这座城里的人好像全都集中在了那条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