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楼前,路轩正拽着一身穿衙役官服,满脸困意的少年进门。
“师兄,这一大早的喊我出来吃酒是不是有点奢靡了。”
“你清醒一点,午时都快过了。就算昨晚是你值夜,这会儿也该醒了。”路轩提起气劲于手心,凝聚成一股热气在武易的脸上拍了拍,“还有,这趟不是来喝酒的!”
“不喝酒?不喝酒来酒楼干嘛,让人闻着了味儿还不让喝,这难不成是平筝师叔想出来折磨人的新招?”
武易挎着个脸,熬夜过后暗沉的脸色,配上本就显老的三角眼,此刻看上去像只几天没找到吃食的野猫一样丧。
“今早下山时看到有无心楼的人进城,就一直跟着到了这里。看着他悄悄进了后厨,我感觉有问题就出手把他打昏送到衙门去了。”
听到有案子,武易立刻来了精神,双眼眼角倒吊起来,立刻泛起了光亮:“师兄既然来找我,想来是有什么未解之惑,有哪些疑点和我讲讲?”
“那人没带兵器,随身的只有一根小臂一半长,两指粗细的木棍,而且轻功不错。至于用的什么药就不清楚了,被我撞见的时候已经下在酒里了,事出突然,那人机警得很,直接把酒给倒了,没能留些下来。”
“那木棍现在在哪?”
“在我这儿。”
说着,路轩从怀中掏出木棍,递了出去。
武易接过手,仔细观摩了一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答道:“这是滇州雪谷中寒松的树芯风干后制成的,无毒,质地坚硬,刮下来的粉末放久了以后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只有先天嗅觉灵敏或者长期服用特殊药物的人才能闻出来,而且就算是吃下肚子也会让人的身体在一段时日里散发出这种气味。一般都是些飞贼踩点子的时候给人做标记用的。”
而武易后又问道:“你确定是无心楼的人?”
路轩肯定地点了点头:“确定,用的是无心楼的招式,内息也是一个路子,不过无心楼的《摘星手》还没练到家,没走过两招就被我擒住了。”
武易咂了咂舌,就无心楼那外家功夫,真练到家了也在这位凌云阁首徒手上也过不了五招。
“那估计只是个「生字楼」的探子,想来是没胆子在白鹿城杀人,只是用这玩意儿做好记号方便日后追踪。但我倒是很好奇,有人被无心楼盯上了是怎么有机会逃到白鹿城的?”
武易的疑问并不是臆想,无心楼豢养的杀手不说个顶个的好手,至少半数人的水平都和寻常门派弟子持平,而且照往常的行迹来看,只要事先情报无误,那出手必然是斩尽杀绝。
如今却有人能一路逃到白鹿城,属实神奇。
“要不,帮一把?”武易挠了挠头问道。
“无心楼出手多为江湖仇杀。虽说此为他人私事,我们不便插手,但生杀予夺岂能任凭人之一己私欲?如此何其不公!我等凌云阁弟子不可袖手旁观!”
“确实,师兄向来如此。”武易会心一笑,对于这位大师兄,他可太了解了,“循着这味儿,看来还未出酒楼,走,我们进去瞧瞧。”
两人走进酒楼,武易在大堂中来回扫视了一圈,便拉着路轩上了楼。刚落脚,跑堂的已经站在了跟前,搓着手笑脸迎客。
“呦,这不是路少侠和小武爷吗?稀客啊!今儿来点什么吃食?”
路轩也是笑脸回应:“白哥,今日有事,不是来吃酒的。来寻人,可否行个方便?”
“这……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们掌柜那儿不好交代呀!”
说着跑堂的偷摸着搓了搓手指,武易也是不耐烦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塞进了跑堂的腰带里。
“小武爷就是痛快,里边请!”随后跑堂还低声地提了一句,“这事儿可别传到掌柜耳朵里,不然晚上我可就不好受了。”
武易却是四处张望着,开口随意地呛了一句:“放心吧,白哥。以后我们又不是不来了,要是说漏了嘴,大不了你下次多算我们几个酒钱。”
“说笑,说笑,两位就自便吧。”话音刚落,人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武易,人好歹也是前辈,虽然现在退隐后在这里做了跑堂,但是我们做后辈该有的尊重也不能少。”路轩皱了皱眉,提醒道。
“好啦师兄,还是先别说教了。哝,那位应该就我们找的人!”
顺着武易的视线看去,窗边一名少年正端着宽口陶碗如鲸吞一般往自己的嘴里灌酒,脸上却丝毫不显醉意。
路轩又重新看了一圈四周,才问道:“你没找错吧?”
武易却是满脸的自信:“这平日里经常在白鹿城里走动的人,我见过的都记在脑子里。况且同福楼里多是老主顾,这人我还是头次见到。至于到底是不是,我去一探便知。”
“别惹事,有话就好好说。”
“我你还不放心?”
待到将酒一饮而尽,胡越放下碗时,武易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位小兄弟,一个人喝酒不闷吗?正好现在也没座了,和你拼一桌不介意吧?”
“「枭眼」武易?在白鹿城当差还真是清闲,这大白天的,居然有空来喝酒?”
“哦?我这名号在江湖上传得有这么响吗?”武易嘴角一歪,眼角眯成了一道缝,毫不掩盖自己的轻佻得意。
“从凌云阁出来的,哪个名字不响?都是青云榜上的高手,丹青先生妙笔生花,留在榜上的画像看过了没几个人能忘。也跑了几年江湖的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那边站着的该是「清不平」路轩吧?”说着,胡越还指了指躲在柱子边上假装找不着座位的食客的路轩。
武易一拍脑门,倒是忘了那收录了江湖青年一辈消息的青云榜上自己也是露了相的,不过这就让他更好奇了:“如此洞察力,想来修为不错,这般嘈杂的环境竟还能察觉到我们。”
“哪有什么修为,不过是和家里人学过几年武,功法简陋,强身健体倒是没感觉到,只是五感要比常人更敏锐些罢了。”
“这么说,我们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的。”胡越也只能叹了口气,但下一刻眼神中尽露锋芒,“不过,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武易刚把话听完,就只见胡越拿起身旁的套筒便砸向自己,突如其来的发难让他有些无措,只是本能地抬手将砸来的东西挡开。
而路轩更是提前察觉到了异样,武易挡开这一击重砸时,他也上前夺过套筒,刚要开口劝阻,却只见胡越顺势从套筒另一头中取出两截黑色枪杆后便直接破窗而去。
“什么情况?”路轩面对这突变有些茫然,但也立刻飞身追了出去,虽然不清楚缘由,但想要把话说清楚,至少得把人先控制住听他把话说完。
“我这刚上来还在嘘寒问暖的,怎么就......”武易自言自语正抱怨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先前这位的话里确实有问题。
“拦他?那他是打算干什么?”
“那个,小武爷,这窗......”
“哦...哦!抱歉了白哥,我赔。”
一旁跑堂的询问立刻将武易的思绪拉了回来,正打算掏钱时,看到桌上已经摆着二十个大钱。而且上面浮起了几颗水珠,同时先前少年喝剩下的酒也在碗中结起了一层凝霜。
顿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夺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