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克时怎么也没想到,他处心积虑地谋划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是子虚乌有的梦一场。
是因为他对秦深动手,所以得到了秦家的报复吗?不可能,百姓街的人不会出卖他的。
那他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以至于让那人对自己下这么重的狠手?
宋克时思前想后,发现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温瑜。
二十多年前,或许他真的是爱过她的。只是,再炽热的心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冷漠的拒绝。
要不是看在温家拥有丰厚的产业,他才不会为别人养妻育儿。眼看温家的一切即将归他所有,没想到温瑜竟然把他赶出温家,逼他上绝路。
宋克时坚信着,这一切肯定是温瑜动的手脚。
被一干二净地赶出温家的大宅子,宋克时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他朝紧闭着的大铁闸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愤然转身离开,往另外一个家走去。
幸好,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孩子,以及身心都完全忠诚于他的妻子。
他直接奔向黄春兰的那一个家。然而,到了家门口,他却发现钥匙对不上。他开不了这里的门。
他满腔怒火地掏出手机打给黄春兰,只是电话响了一声、两声、三声……直到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那头的人还是没有接听电话。
怎么回事?
宋克时执着地拨打了一遍又一遍,黄春兰就好像铁定了心思不接他的电话一样。
他想着,要是电话打通了,非要劈头盖脸地责骂她一顿。
黄春兰不接他的电话,那他就打给黄萍。他的宝贝女儿该听他的电话了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两人似乎约好一起不接他电话似得。
他掐断电话,把满腔的怒火凝聚在腿上,往门口猛踹了一脚。
如今,连她们母子都给自己脸色看么?
他颓然地蹲坐在门口,等着她们回来。
白天过去了,夜晚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睡过去又醒过来,来来回回好几遍还是不见人。
贴着肚皮的胃已经空荡荡了,他决定给先去填饱肚子再回来等她们。
多年来的奢华生活已经让他没法再走进低档的会场消费。在附近的高级饭店里大快朵颐了一顿,他习惯性地站起来就走。
“先生,等等。麻烦您先结一下账。”
当他还是贝奇老总的时候,他的身边无时无刻都带着漂亮的小秘和助理,所以他的身上从来都不用带钱包。只是现在他落魄了,身边没有人跟着,自然也没有人在后面帮他付钱。
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每一个都是空荡荡的。他困窘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快又恢复了淡定的神色。
“谁说我要走了?我去门口接人,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见桌子已经清理完毕。”
服务员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还不快去!”
“哦……”服务员生怕自己眼拙得罪了贵客,只好抱歉地转身回去整理桌子。
宋克时淡定地走出大门,趁别人不注意,赶紧拔腿就跑。
他跑了很远一段路程,确定没有跟上来,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里,他喜出望外地冲上去,喊道:“萍萍!”
黄萍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冷漠地问道:“干嘛?”
“为什么我开不了家里的门?你和妈妈怎么没接我的电话?”
黄萍抱着手臂,冷漠地反问道:“什么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公司已经没了,还欠了那么多的债务。你已经不是前些天那个呼风唤雨的贝奇董事长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再来拖累我和妈妈。”
宋克时激动地捂着胸口,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爸爸说话?你这个不孝女!”
“不孝?当初我被人欺负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不去帮我报仇?”
“那时候是爸爸不对。可是怎么说,我还是你的亲生爸爸啊。”
“呵,亲生爸爸?”黄萍用一种悲怜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摇摇头叹息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妈妈在外面给你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吧?还白白给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便宜女儿。”
“你为什么要这样诬蔑你妈妈?”
“有没有诬蔑,你自己可以去问问她。不过,我看她应该懒得再见你了。”
黄萍说完,抬起脚步准备转身离开,宋克时又死死地揪着她不放,“萍萍,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爸爸!”
“放开!”黄萍使劲儿地把他推开,“我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要找人帮你,就找你那个早死的亲生宝贝儿子去!”
“什么?你怎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宋克时吃惊得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顿时就被黄萍用力地推倒在地上。
“妈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黄萍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羞耻,反而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可以有别的女人,她当然也会找别的男人啊。”
“你们两个贱胚子!”宋克时站起来,一巴掌用力朝黄萍的脸上招呼过去。
掌风还没有扑到她的脸上,黄萍已经敏捷地握住他的手臂,大吼道:“滚!你为了你宝贝儿子得罪别人,那是你活该!别再来烦我!”
黄萍的力道很大,宋克时的身体受不住再一次跌倒在地上。等他站起来的时候,黄萍已经不见踪影了。
宋克时终于尝试到兵败如山倒的滋味。不仅那对恶毒的母女不理自己,就连当初的那些所谓的好友,全都躲瘟神一样躲着不见自己。
这一次,他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既然所有人都想逼他死,那他就让这些人通通来陪葬!
他的身上连坐出租车的钱都没有了。他把自己身上剩下的唯一值钱的手表拿去二手市场当掉,然后在黑市里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罗城的百姓街那么多年,他可不是白待的。之前,要不是身边一点工具都没有,他早就把门给开了。现在有了必需的简易工具,宋克时轻易地潜入了黄春兰和黄萍的家里。
她们不在。
呵,她们不在也好。
宋克时知道她们每天都有喝咖啡的习惯。他把准备好的百草枯倒进咖啡机的磨豆器里。只要她们喝下一口用这个咖啡机磨制的咖啡,她们肯定必死无疑。
他不能在里面倒太多,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她们发现。他看着手里的瓶子还剩余那么多的液体,他的目光朝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落在阳台外晾挂着内衣物上。
他得意地勾起了阴险的笑容,这一次你们绝对逃不了。
在黄春兰的家里安排妥当所有的事情,宋克时就马不停蹄地赶往贝奇总部。
贝奇,已经不再是贝奇了。他的贝奇被温瑜收购重组的那一天开始,那栋宏伟雄壮的大厦就重新挂上了“温氏集团”几个大字。
种种迹象看来,他今天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温瑜在幕后搞的鬼。
看着墙体上那几个铮亮的大字,内心疯狂的念头越发的坚定。既然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黄泉路上,就让她早点下去好跟那个野种作伴。
他不确定温瑜是否在办公室。温氏集团大厦的门禁很严格,即使现在改了名字,但是他相信安保系统还是一样周密。他必须得一次成功,不然下一次想要偷偷溜进去就难了。
外来人员进入温氏大厦都需要在前台登记,他不知道温瑜有没有把他也列入外来人员的名单。不过,为了周全起见,宋克时决定从地下停车场进入大厦。
从停车场进入大厦的入口算是这栋大厦安保系统最薄弱的地方。宋克时凭借着旧时的密码成功地乘坐着总裁专用电梯直接到达温瑜办公室的门口。
电梯门往左右撑开足够一个通过的裂缝,宋克时就快步地从里面走出来,直冲冲地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坐在门口的秘书一发现他,就马上站起来想要拦截他,“宋先生,请您稍等!”
秘书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就被办公室内的一幕震惊了。
温瑜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刚想回过头看一眼,就感觉到脖子一阵凉意。
近在耳边的话语透出阴冷的狠意,“呵,原来你还真的在这儿。”
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温瑜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抬起头对上这双凶狠的眸子,“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宋克时冷笑了一声,“我想干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说,送你去见你的野种。”
温瑜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你敢?”
抵在脖子的刀刃紧贴着她的皮肤,“你说我敢不敢?”
“宋克时你在这里伤害我,你是逃不掉的。”
“逃?我这次来就没想着逃。”
“你疯了!”
“疯?对,我疯了。要不是你逼我,我会如此落魄吗?是你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做得太狠。”
“是你自己贪得无厌。”
“我贪得无厌?明明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当初是你答应嫁给我的,我追求了你那么久,你却帮别人生下一个野种,你对得起我吗?”
宋克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压在温瑜脖子上的刀刃越来越用力。
血腥的气味涌进她的鼻腔,温瑜害怕地大吼道:“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闻讯而来的保镖全都堵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温瑜被挟持在宋克时的手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越来越多人挤在门口,宋克时一手钳着温瑜的脖子,一边挥霍着匕首,喝骂道:“你们都给我滚开!”
围观的人步步往后退,宋克时拽着温瑜走进电梯,往天台的方向去。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你想知道么?”
“你快点放开我!”
“放。我当然会放了你。”
相互僵持着的两人慢慢往护栏的边缘靠近,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温瑜的心眼儿都提到了嗓门上。
她不怕死,甚至还想着能早点去陪宋怡,还有他。可是,她不想用这种方式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她还没有亲眼看见他被送进牢房。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冷静下来的温瑜开始尝试着跟他谈判,“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接受你任何条件。”
“放了你?嗯,我会放了你,而你的东西自然也就属于我的。”
宋克时把温瑜推向低矮的护栏边,“看见没,这栋大厦自此以后就是属于我的。你已经没有机会再抢走了。”
温瑜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忽然感觉自己的双腿一空,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来,往外翻出去。
“啊……”温瑜整个人悬挂在大厦的顶层,仅靠着双手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往下掉。
“不要!宋克时,不要!”
“你不是想离开我吗?我现在就是在成全你。你温瑜生是我的人,死也必须是我的鬼。”
“救我!救我上去。”
紧抓着水泥护栏的手凸起了粗大的血管,可是沉重的身体一点点地消磨着她的意志。
“救你?你逼我上绝路的时候,你有想过救我吗?”宋克时冷笑着反问道,然后握着匕首猛然地插在她的手背上。
“啊!”一声惨叫响彻在天际。
鲜红的血液慢慢地浸透着冰冷的水泥板,“恭喜你,解脱了!”
宋克时冷笑着拔起匕首,一抹急速滑落的身影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远。
竭嘶底里的呐喊回荡在空气中,可是从此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人的呼吸。
林依晚没想到,再次见到温瑜是以这样的方式。明明她刚才还在跟温瑜通过电话,现在她却永远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生命的短暂和意外的安排,已经在她的世界里重复又重复地提醒着她。
宋怡是如此,温瑜也是如此。
生离是痛,死别却是抹不平的痛。
鲜红的血刺痛着她的双眼,恶心的腥臭感刺激着她的鼻腔,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交织着,让她无措地陷入一片混沌。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很痛,无法触摸到的内层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肆意地啃食着她的神经。
“晚儿,你快走!”
“晚儿,你以后要自己照顾好你自己。”
……
苍白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坐在床边的李保国着急地呼唤道:“晚儿。”
熟悉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试图把她拉回现实当中。
林依晚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眸。
“爷爷……”缺乏滋润的嗓音有些嘶哑。
林保国招呼着站在一侧伺候的佣人,“拿杯水来。”
林依晚坐起来接过水杯,小抿了一口。
“孩子,有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爷爷,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三天了。”林保国痛惜地说道,“你差点吓坏爷爷了。”
“我怎么了吗?”她那天只是觉得头很痛很痛,然后睡了一个冗长的觉,做了很多很多,数不清的梦。
“小姐,这三天一直发烧,昏睡的时候还不停地说梦话。”
林依晚闻声看去,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孔闯入她的视野里,她激动地喊道:“周妈。”
周妈的眼里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哽咽着说道:“小姐,你还记得周妈啊……”
“嗯……我记得,我全都记得了……”
林保国欣喜地看着她,“晚儿,你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吗?”
“嗯,爷爷……我全都记起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高兴得像个小孩儿般,连连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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