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心事重重去了博闻堂,差一点就迟了。
赵清正在低头看着什么,听到赵涵的脚步声,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赵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兄弟二人差了五岁,学的东西自然不一样,因为赵清四月里就要参加院试了,先生简单给赵涵布置了一些诵背课业,便将主要精力用在赵清身上,出题目让他做文章。
隔壁书房里,赵允廷难得空闲,拿了本江南那边的风俗民情杂记在看。
日头渐渐升高,上午授课结束,先生收拾东西去了他在侯府的小院子,赵清兄弟二人拿着书本去这边的小书房找父亲。
赵允廷最看重的孩子当然是长子,长子小时候那几年也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如意的时候,官运亨通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必成大业,回到家里娇妻爱子,即便妻子对他冷淡,他也很满意,空暇时就带儿子去骑马射箭,手把手教他各种本事。
至于赵清赵涵,赵允廷觉得自己对他们更像个先生。血缘的关系让他无法对他们置之不理,两个姨娘又让他不可能像对长子那般打心眼里喜欢,所以他只能尽一个父亲抚养他们成人的那部分责任,安排稳妥的下人好好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有空检查两个孩子的课业,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再亲近的举止就没有了。
离午饭还有小半个时辰,赵允廷先考了赵清一个题目,赵清侃侃而谈,对答如流。赵允廷点点头,一边侧头去拿赵涵的书本,一边随意地道:“承文先去你祖母那边吧。”
赵清怔住。
以前都是他在一旁等父亲考弟弟,然后父子三人一起过去的。
是因为早上三弟去了惟芳园?
赵清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身侧同样惊诧的三弟,没有多问,行礼过后便走了。
脚步声消失,屋里只有轻轻的翻书声,赵涵手心渐渐冒出了汗。他知道,父亲一定是要问他在惟芳园都做了什么吧?连他都曾怀疑母亲是想装病骗他过去好继续上次的谈话,更何况是父亲?
赵允廷确实问了,在检查完赵涵的功课之后,他眼睛看着书本,神情淡淡的,“郎中怎么说的?”没有指名道姓,甚至都没有提及秦氏,更不用说露出一点点关心了。
赵涵心里难掩苦涩,垂眸将郎中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父亲,母亲病重,我想傍晚散学后再去看看她。”父亲再不喜,那也是生他的母亲,他不能无动于衷。
赵允廷放下书,看向这个才十岁的儿子,想到他其实远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应了,“去吧,不过,她的为人相信你也清楚,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自己好好琢磨。承安,你是赵家的骨肉,考虑任何事都必须将整个赵家放在最前面,别让我对你失望。”
“谨遵父亲教诲。”赵涵郑重承诺。
是啊,他姓赵,父亲再不喜母亲,也把他养大了,未因他体内秦家的那部分血脉就不认他。
~
进了三月,迎面吹来的风明显暖和了,阿桔也终于有了孕吐的症状。
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只是见不得太过油腻的菜肴。
或许是症状轻,阿桔非但没觉得难受,反而还挺高兴的。之前她只知道自己怀孕了,身体却没有任何异样感觉,现在孕吐,她突然就有了那种真实感,好像这是孩子跟她独特的交谈方式,她的孩子在告诉她他不喜欢什么东西。
阿桔把这话跟蒋嬷嬷说,被蒋嬷嬷一顿善意的嘲笑。
这日等日头高了天暖了,阿桔由蒋嬷嬷陪着在望竹轩里散步。
望竹轩挺大的,后面花园假山池子木桥应有尽有,池边垂柳新绿,西北角落小片桃林繁花正盛,阿桔非常喜欢来这边走动。走了一会儿,主仆二人在池子边上的长椅上歇下,闲适地说着话。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阿桔好奇地看过去,就见翠玉喜气洋洋地快步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清脆地道:“奶奶,大爷来信了,一封送到了夫人那边,一封陈守送了过来。哼,我跟他要他不给,说是大爷叮嘱过的,必须亲自交到您手中!”
阿桔已经高兴地站了起来,忍不住就想朝前面去,蒋嬷嬷笑着扶住她,将人按回椅子上道:“让陈守来这边回话就好了,你急什么。”看着跟大家姑娘是差不多了,遇到事的时候,还是不习惯使唤下人。
阿桔也觉得陈守来这边可能更快些,毕竟她现在不敢快走。
翠玉早就伶俐的去领人了,到了前面院门口,见陈守一身灰色春衫身姿笔挺地站在那儿,背影高大挺拔,翠玉多看了一眼,这才走过去,大声道:“陈管事,夫人让你把信给我,你直接回去就行了。”
陈守转过身,一双细长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他一言不发,翠玉莫名地心里发虚,瞪了这个木疙瘩般的人一眼,转身领路道:“刚刚是逗你玩的,现在跟我走吧,别让夫人久等。”陈平能说会道,也会开玩笑,这人不是他哥哥吗,怎么性子一点都不像?
两人很快就到了池子边,翠玉快步走到阿桔一侧站着,陈守恭恭敬敬行礼,将藏在怀里的信封递了过去。翠玉上前替阿桔接过,再转交给阿桔。
按捺着马上看信的冲动,阿桔先对陈守道了声辛苦,再让蒋嬷嬷随陈守一起回去,好把她早就写好的回信交给陈守送出去。蒋嬷嬷知道她的信都放在哪,马上就领着陈守走了。阿桔目送他们走远,忙低头撕开信封,刚要把信纸拿出来,忽的想到什么,指着池子对翠玉道:“你去那边看鱼吧,里面红鲤挺好看的。”
翠玉看看面若桃花的大奶奶,嘿嘿笑道:“行,我去那边看鱼,不打扰奶奶看信!”说完脚步轻快地去了池子边上,低头看鱼。
四个丫鬟里面,翠玉性子最活泼,也是最敢跟阿桔玩笑的,阿桔也喜欢身边有这样一个丫鬟。对着翠玉背影瞧了会儿,阿桔终于把信纸拿了出来,一共三页,不算少了。
熟悉的字迹,阿桔一字一字地看。
信上说赵沉他们已经到了木兰围场,刚落实好住处,他就给她写信了。
一页是路上见闻,一页是对她的各种叮嘱,最后一页就全是想念了,还有一些每晚都梦到他“率兵打仗”的羞人话。可是再羞人,阿桔还是红着脸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蒋嬷嬷去而复返,阿桔才赶紧将信收了起来,准备晚上自己待着时再回味儿。
晌午宁氏来的这边,婆媳俩一起吃饭,吃完就坐在炕头说赵沉的信,说着说着阿桔犯了困,宁氏看着她睡下才走。
心里高兴,这个午觉阿桔睡得很香,醒的时候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有一阵不舒服。
又看了一遍信,赵沂过来了。
阿桔飞快藏好信,笑着让赵沂坐到炕上来。十岁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像花骨朵,笑眼弯弯灵动喜人,自从知道阿桔怀孕后,赵沂便开始每天画画送阿桔,花鸟猫犬,全是小孩子喜欢的,说是留给未来的小侄子看。
她是在望竹轩里画的,用的也全都是蒋嬷嬷准备好的纸笔。
私底下蒋嬷嬷对阿桔道:“侯爷对三个小主子真是用了心,两位爷不说,单说四姑娘的乳母方氏就是个心细的。你看,奶奶如今有孕,四姑娘没有表示说不过去,送东西吧,吃的用的都容易惹事,现在来这边画画,既陪奶奶打发时间,又免了奶奶的怀疑,这种亲近法子,四姑娘如今可还想不到呢。”
阿桔开始还没想那么多,听了蒋嬷嬷一番话后,不由感慨大宅里的各种弯弯绕绕,也明白为何赵沂小小年纪就那么懂事了。方氏心细,如果赵沂做错什么或身边有什么不对,方氏定会提醒她,次数多了,赵沂可不就学会了?哪像她,十岁的时候还陪弟弟一起玩泥巴呢,当然只是在自家里玩。
“今天妹妹准备画什么啊?”
阿桔笑着在赵沂身边坐下,看着桌上铺好的宣纸问。家里的妹妹喜欢赏画,阿桔对画也有些感悟,赵沂目前的作画只能算得上孩子的随手之作,胜在有灵气,她看了都喜欢,更不用说单纯的小孩子了。
赵沂神秘一笑:“嫂子自己猜,看我画到什么程度你能猜出来。”说完又铺了一下纸,用镇纸压好,专心致志画了起来。
她先画的草木,跟着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只小兽的身体线条。
阿桔笑了,“这是呦呦吧?”赵沂也很喜欢呦呦的,听翠玉说,赵沂常常领着丫鬟去院子里看两头鹿。
“嫂子真聪明。”赵沂头也不抬地夸道,心思还在画上。
阿桔也不打扰她,静静地看她画,画完瞧了会儿,让蒋嬷嬷把这幅画跟赵沂之前画的一起收好,将来孩子生下来可以对着画教他认东西。
一个下午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赵沂要去荣寿堂,阿桔也跟着去了。虽说不用每日晨昏定省,到孩子生下来还有好几个月呢,她总不能一直窝在望竹轩不见人。现在秦氏卧床不起,她去荣寿堂走一趟,不怕出现什么意外。
她如此懂事,太夫人还是比较满意的,关切地问问阿桔身体,也没留她在荣寿堂用饭,还是让她回望竹轩吃小厨房的,这样大家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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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这日,赵沂跟赵涵在荣寿堂用过饭后一起去惟芳园给秦氏请安。
秦氏的病一直都没有好。
赵涵瘦了许多。赵沂跟两个哥哥关系都不错,并未因亲近长兄那边就对赵涵不理不睬了,所以路上她小声提议道:“三哥,母亲病了这么久了,病情一点都不见好,要不三哥跟母亲说说,换个郎中瞧瞧?”
赵涵面现为难:“李郎中一直帮母亲调养身体,以前都没出过差错,这次冒然换掉,传到他耳中不好。不过妹妹一片好心,我会跟母亲提的,希望母亲听得进去吧。”其实他也提过,无奈母亲太过信任李郎中,说什么都不肯换,再说赵涵也觉得,母亲还是心病为主,心里想开了,病就能好大半。
轻声说着话,兄妹二人到了惟芳园门口。
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欢声嬉闹,赵涵皱起眉头加快脚步,未料他还没进去,里面忽的跑出来三个小丫鬟,一个追两个躲,没头没脑地冲出来差点撞上赵涵,慌得朝赵涵身边拐,却正好撞到了赵沂身上。赵沂才多大啊,没看清人就被丫鬟扑倒了,幸好那丫鬟还算敏捷,倒地时将赵沂转到自己身上免了碰着地,而另外两个丫鬟慌得围了上去,一阵手忙脚乱将人扶了起来。
“妹妹有没有摔着?”赵涵迅速推开两个丫鬟,扶着赵沂肩膀检查她身上。
赵沂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吓得脸色有些白,人还算镇定。
她没受伤,赵涵松了口气,愤怒却是半点没消,一双赵家男人都有的清冷凤眼朝三个丫鬟扫去,“夫人病重,谁准你们在院子里喧闹的?现在又冲撞四姑娘,罪不可饶。”说着看向两个守门婆子,“去准备东西,三人各打二十板子。”
三个丫鬟连忙跪下去认错,守门婆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三爷的话……
紫莹已经急急赶了过来,朝赵涵行礼后,有些不解地问:“她们做什么惹三爷发火了?”
她是秦氏身边的大丫鬟,赵涵给她情面,冷声让丫鬟们自己说。
撞人的丫鬟连忙朝紫莹求助:“紫莹姐姐,是你说夫人在炕上躺着无趣,想听院子里热闹热闹奴婢们才哄夫人开心的,只是刚刚玩耍时没料到三爷跟四姑娘走了过来,不小心撞了四姑娘一下,奴婢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求紫莹姐姐替我们跟三爷求求情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涵看向紫莹。
紫莹笑着赔罪:“三爷,她们玩闹确实是夫人嘱咐的,否则她们哪敢在院子里喧哗?至于四姑娘……”说到这里顿住,意味深长地看向赵沂。
赵沂已经平静下来,伸手扯了扯赵涵的袖子:“三哥,既然她们不是故意的,你就别怪她们了,咱们快去屋里给母亲请安吧,别让母亲着急。”惟芳园一直都不待见她,怎么可能为了她罚院里的丫鬟,三哥愿意为她做主,她很知足了。不用心待她的人,她也不会为对方的慢待难过委屈。
赵涵知道妹妹的难处,动静闹太大惹母亲不快,只会让母亲更加反感这个妹妹,便让三个丫鬟各打自己嘴巴,每人十五下,让身边的贴身小厮顺子计数。
丫鬟们冲撞了赵沂是真,紫莹也不好再劝,只让赵涵二人先进屋。
赵涵不走。他走了,谁知道紫莹还会不会继续罚?
见此,三个丫鬟只好自己扇起了巴掌,刚开始动作有点轻,颇有试探之意。顺子一言不发,过了会儿见赵涵皱眉而丫鬟们还不识趣,他俯身上前一人扇了一个,打得她们半边脸肿了起来:“就照这力度打,动作麻利些,别等三爷把你们送到赵管事手里。”
三个丫鬟吓得三魂去了俩,连忙用力打了起来。顺子就是侯爷亲自给三爷挑的人,对惟芳园已经如此毫不顾忌,要是到了侯爷身边的大管事那里,她们还能有命吗?
赵涵满意了,让顺子留在这里看着,他领着赵沂进了屋。
早有人将门口的动静告知了秦氏,赵沂一进屋,秦氏便冷笑道:“四姑娘快回去吧,我可当不起你来请安,若是我不小心说错话冲撞了你,你三哥不敢罚我,我怕侯爷会亲自过来教训我。”
赵涵又愧又尴尬:“母亲……”替赵沂开脱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秦氏一个眼神打断了。
赵沂面色发白,屈膝行礼后,低头道:“母亲安心养病,女儿先走了。”
秦氏哼了声,只在赵沂快要出门时,扫了一眼她腰间的红缎绣兰花荷包。
“母亲,此事是妹妹受了委屈,你若是不满儿子擅作主张打罚那三个丫鬟,训斥我就行了,别再难为妹妹行吗?”赵涵近似哀求地开口。母亲对妹妹一直不好,路上妹妹还在关心母亲的身体,可母亲是怎么对她的?
“不就是撞了她一下吗?她又没受伤,你做做样子嘱咐紫莹过后罚她们便可,何必亲自下手?在你眼里,是不是连个庶出的妹妹也比娘的脸面重要?”一大早被儿子落了脸,秦氏又气又委屈,背转过身哭了起来,“你父亲不愿见我,你也不待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涵本来还想讲道理,听到后面一句话,心口就跟被刀子戳了一般,无法形容的疼。看看病中被自己气哭的母亲,赵涵犹豫片刻,凑过去哄人赔罪:“娘你别这么说,我,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同赵沂一起过来时,他一定护在妹妹前面,避免发生同样的事。
秦氏也没有真的生气,她还指望儿子帮忙呢。那边的事见效慢,大概两三个月才能成功,自己这边呢,她准备这个月就彻底办妥。今日母子俩闹了不快,等过两天儿子忘了这点不快,她再开口。
擦掉本就没有的眼泪,秦氏转过身,跟赵涵说起了别的事情,都是叮嘱,仿佛临终之言。
赵涵不忍听,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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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沂领着丫鬟小筝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奶娘方氏,也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迎了出来,见她脸色不对,稍微一想就猜到肯定是在惟芳园那边受了委屈了,进屋后便坐到赵沂身边,柔声问道:“姑娘又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手奶大的孩子,这么多年照顾下来,跟亲生的相差无几。
赵沂摇摇头,“没什么。”每次去惟芳园都挨冷眼,她已经习惯了,今日的小冲突也不算什么,没必要说出来让奶娘担心。
姑娘小小年纪就懂事,方氏欣慰又心疼,从赵沂口中问不出来,便到外面问跟着她去惟芳园的丫鬟小筝,小筝一五一十的学了。
方氏没有气惟芳园那边。真气的话,一年年下来估计她都能气死,更何况三爷是个心善的,知道护着妹妹,秦氏那种蠢人完全不值得她费心。但她也有不快,瞪着小筝问:“自家姑娘被人撞了,你没护住可以说是事发突然情有可原,为何之后没有及时将姑娘扶起来,还等那边的人扶?让你跟着姑娘去,是让你看热闹去了吗?”
小筝很委屈,但也知错地跪了下去,低头解释道:“我想扶着,但她们把我推开了,然后她们围在姑娘身边,根本没有我能插手的地方。”
方氏皱眉,先让小筝站起来,她盯着她眼睛问:“你是说,那边的人抢着扶姑娘?”
小筝连连点头,“大概是怕姑娘出事挨罚吧。”
确定小筝说的不是推脱之词,方氏轻轻一笑。那边的人会怕得罪姑娘挨罚?真得罪了,说不定还能得赏呢!
不论如何,小筝没能护住姑娘都是失职,方氏罚了她半个月的月钱,告诫两句便立即去了里屋。赵沂已经忘了那回事了,见她进来,笑着问道:“奶娘,你说我今天给嫂子画什么?”
方氏看了一眼桌上汝窑花瓶里新插的一枝桃花,笑道:“画桃花好了,应景。”
赵沂喜欢这个主意,马上将桃花搬到书桌上,铺纸研墨。她先练练,下午过去画时就显得不那么笨拙了。
方氏拦住人,把赵沂往内室里请,“姑娘早上跌了一跤,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赵沂低头瞅瞅这身今年新做的裙子,有点懒着换:“又没有土,不用换了吧?”
方氏坚持要换,“地上有些脏东西是看不见的,姑娘换下来洗洗,洗干净了再穿。”说着关上窗子,从柜子里挑出一套明黄色的裙子,亲自帮赵沂换了。
换好了,赵沂对着镜子瞧瞧,发现这身也挺好看的,满意地继续去外面画桃花。
赵沂走后,方氏将手里的衫裙先后铺在桌子上,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再把手掌贴上去,一寸寸挪移,看看上面是否有难以发现的小针等物。正面反面都没有,方氏蹙眉,难道是她多心了?
念头刚起,目光落到了方才换衣服时最先取下的荷包上。
方氏拿了起来。这个荷包是大奶奶送姑娘的,春夏秋冬四季兰花荷包各一只,姑娘非常喜欢,除了必须换洗的时候摘下来,几乎每日都戴着。眼前这只,料子绣图乍一看没什么区别,方氏往两旁扯了扯,发现针脚跟大姑娘的略有不同。
果然动了手脚。
换个荷包有什么用呢?
将荷包送到鼻端闻了闻,熟悉的香气里又多了一种难以察觉的异香。
方氏笑了笑。姑娘年年都被惟芳园各种小欺负,碍于那位是姑娘的嫡母,只要事情不太严重,她都忍了。这次那边竟然想出此等借刀杀人的毒计,她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前几年受的气。
将衫裙交给小丫鬟洗了,方氏找了个借口去了前院,将荷包交给赵元,延平侯府最大的管事,只一句“这是惟芳园悄悄给姑娘换的荷包”,其中深意对方便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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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偏西,下午的课也结束了。
赵涵收拾好东西,正要跟赵清一起回去,一个面熟的小厮快步走到他身前,平静地道:“三爷,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赵涵早就认出这个小厮是父亲身边的人,因此听到后面的话也并无意外。
但是当他到了前院,看见父亲端坐在太师椅上,而身前跪着瑟瑟发抖的李郎中时,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父亲,这是?”赵涵跨进门口,疑惑地问。
赵允廷看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你母亲病了这么久,我陪你过去一起看看她。”
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涵愣住,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了上去,察觉后面李郎中也低着脑袋跟着,赵涵越发不安,扭过头看向父亲,还没开始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的发现父亲负在身后的手里正转动着一个小小的红缎荷包。
赵涵盯着那荷包,很快便认了出来,那是妹妹赵沂的。
作者有话要说:李郎中跟荷包是两个不同的罪哦,可怜的赵涵小朋友要遭受严重的心灵创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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