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龙骧将军以来,司马珂并没有独立的官署,一直以天策军营署为龙骧将军署。
但是如今司马珂已经是左将军之职,虽然未有开府的权力,但是好歹是假节,右第二品的大员,再用乐游苑营署作为左将军署,似乎就太寒碜了点。
然而,再建一座将军署,不但劳民伤财,而且时间长,最好的办法就是征辟一处场所为将军署。
这个也是先例的,譬如廷尉纪友,便是辟鸡鸣寺为廷尉署。
沈劲经过四处寻访,给司马珂推荐了长干寺作为左将军署,。长干寺前身为建初寺,也是后来的大报恩寺的前身,是孙吴时期江东首座寺庙,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的中国第二座寺庙,也是江南首寺,南方最早建立的佛寺。后来东吴后主孙皓大毁佛寺时,仅存本寺,号天子寺,到了晋时又改为长干寺。
佛教这玩意,司马珂一直不感冒,所谓盛世开门捞钱,乱世关门避世,说的就是佛教。而且此时的佛教又与玄学勾连在一起相通,反正都是玄乎其玄的玩意,成了东晋文坛的主流,所以司马珂对其更为反感。
所以沈劲一提议,司马珂立即前往长干寺去转了一圈,发现建初寺虽然大部分关联建筑都被所毁,但是保留下里的建初寺本寺却也是极其壮观,面积达百余亩,殿阁十间,僧院四五十间,廊房十五间,经房十间,可谓鳞次栉比,飞檐峭壁,极其富丽堂皇,的确是做将军署的好地方。
选定了左将军署,司马珂便让沈劲与长干寺的僧人予以沟通,先是晓之以理,再以威压辅助,众僧无奈之下,只得听从沈劲的意见,全体搬到东安寺。
都督中央军事,手握三万多重兵的左将军,终于有了自己的专用官署。
正殿之内,正是司马珂日常主事的地方,铺上了柔软的丝毯,角落里放着香炉,点着名贵的檀香,茶具酒器、唾筒、暖炉、文房四宝等一应俱全。最令司马珂喜欢的是,卞诞特意送来一个梨木大书柜,里面放有各类经书,还有《孙子兵法》、《吴子》、《尉缭子》、《黄石三略》、《太公六韬》和《司马法》等兵书。
司马珂端坐在正中的案几前,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太公六韬》。其实,他在前世也翻过武经七书,对《太公六韬》并不陌生,但是之前未有实战,只是走马观花看看而已,现在经历过几场大战之后,再来看《六韬》感觉受益良多。
正看得津津有味时,门口侍卫来报,天策军督护荀蕤来访。
荀蕤跟卞诞一样,不但心思缜密,做事务细,而且为人沉稳,话不多,自己能搞定的事情绝不去烦扰上司,不像他弟弟荀羡一般话多,所以跟司马珂平素交流并不多。
传唤荀蕤进来,司马珂脸上露出温暖的神色,让其跪坐于一旁,又让人献上茶汤和果子,用了茶汤之后,才与其谈正事。
所谓带人要带心,司马珂前世也是某企业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管理,对管理之道还是有点深得。虽然荀蕤不是很喜欢说话,但是作为上司,要与其多沟通,这样才能加深和促进上下级之间的感情。刚刚经历三国乱世,又经历了曹魏和司马家篡位,再加上五马渡江仓皇而来,在这个时代想要纯粹靠封建道德让部曲愚忠是不可能的,要想让部曲死忠,唯有真正抓住部曲的心,才能让部曲真正对你忠诚。
荀蕤在历史上跟弟弟荀羡并称二玉,并非浪得虚名。就算他把卞诞迁为左卫将军,荀蕤依旧把天策军的内外事务整理得整整有条,不需要他太多的操心,所以也算是难得的将才。
两人寒暄一阵之后,才谈到正题。
这次,荀蕤要跟司马珂禀报的还真是一件重要的大事。天策军全军,这几天居然有七八成的人要告假外出。
司马珂神色一愣,问道:“为何如此之多人要告假?”
荀蕤道:“因明公给了他等发了赏钱……”
司马珂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则城内的酒肆茶馆必将生意火爆,此般甚好,近来训练甚苦,让彼等大吃大喝浪荡一番,以解平日训练之苦闷。但须成立督纪队,四处巡逻,各队外出时需提前报备大致活动区域,便于稽查,避免生乱,骚扰百姓。”
荀蕤脸色一红,露出难堪之色,低声道:“每人百钱的肉食补贴,足够军士好吃好喝十数日了,彼等外出,恐怕大多并非为吃喝……”
司马珂呆了一下:“不为吃喝,则是为何?”
在他印象中,这一千多年前的南京古城,也没沐足、桑拿、K歌、网吧等娱乐活动,不吃不喝……卧槽!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但是荀蕤却当他只是个雏,小心翼翼的又补了一句:“秦淮河之南,西市口附近多ji馆,彼等大多将去西市口寻欢作乐。”
他穿越到建康也有七八个月了,对这建康的风土人情也有一些了解。
其实古时从管仲开始,便已有类似红灯区的地方了,典型的代表便是汉时的章台街,是当时赫赫有名的红灯区。
章台街是汉朝长安城最早的风月所,后多作为“ji院”的代称。“走马章台”,原指骑马经过章台,后特指涉足青楼。所以古代也将流连青楼称之为“走章台”。所以古代花柳之地称为章台柳巷。
建康城的红灯区,便集中在秦淮河南岸的西市口。
顶流的世家大族们,自己养姬妾,偶尔也去潘楼这种顶级会所打打牙祭;普通的士族郎君,也会去潘楼等高档酒楼,或者在秦淮河上找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去寻欢作乐一番;再次一等的,就是普通的画舫了,这种地方姿色一般,但都还算年轻;最后就是西市口的妓馆了,类似于后世那种不理发的发廊,基本都是年纪偏大或者姿色较次的,一般前来光顾的都是黔首和军汉,也有落拓的寒门前来解解闷,但是绝对不可能有士族光顾。
据说西市口的妓馆,普通行情是二十至五十钱的标准,贵一点的也最多不过百钱。这对于天策军这些闷了三四个月的军汉来说,的确是和好去处,否则长期闷在营中,很容易产生营啸。
只是,食色,人性也,无可厚非……
司马珂笑了笑,吩咐道:“责全军按队分批告假,每次不得超过十队,同时各队队主及督纪队须定期在西市口巡逻,切切不可欺压黎庶,更不可惹是生非,否则军法处置!”
荀蕤见司马珂居然一点就通,不禁暗暗称奇,这左将军年纪虽幼,还真是见多识广,这气定神闲的神色,倒让他先自惭愧了。
荀蕤听得司马珂的吩咐,连忙应诺。
司马珂又问了荀蕤一通关于内政和练兵的事情。
荀蕤见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启禀明公,强化练士已过两个月,训练量可以减半?长此以往,担心将士很难坚持。”
司马珂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训练减半,但不可偷工减料,不可懈怠。强兵乃治军之首任,否则一旦上了沙场,便是兵败如山倒。切莫学往日之王室六军,一击即溃,白白浪费朝廷粮饷。”
荀蕤见司马珂同意,心中大喜,急忙连连应诺。
司马珂微微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微微笑道:“越骑校尉周道和乃令姊夫,令远(荀蕤字)平素应与其多多沟通才是。”
越骑校尉周抚,字道和,乃东晋名将周访之子,娶妻荀蕤之姐,即女英雄荀灌。周抚曾参与王敦叛乱,王敦败亡后又得王导引荐,出镇襄阳。在襄阳又误中后赵郭敬“循环浴马计”退兵,坐罪免官;然后又得到王导起用,从平苏峻之乱,拜越骑校尉。
王导对周抚多次有恩,周抚便算是王导的心腹之将,虽然荀家与司马珂亲近,但是周抚对司马珂并不感冒。
若是其他人,司马珂自然是想办法找到合适的将领,再将其换掉,但是周抚不一样。首先周抚是荀羡和荀蕤的姐夫,撇不开荀家这层关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周抚还真是一代良将。历史上的周抚从桓温征讨蜀郡,负责平定叛乱,镇守蜀郡三十年,威名远播,政治安定。
东晋的良将原本就不多,再说周抚也不是有什么异心,只是王家对其有恩,所以念旧罢了,一旦收用,也会同样对自己忠心耿耿,比墙头草要好用得多。
所以,司马珂决定还是从荀蕤这里打开突破口。
荀蕤虽然话不多,但是却是极其聪明的人,司马珂一点,顿时就明白了。
“明公请放心,末将那姊夫对末将之阿姊是言听计从,改日末将当与阿姊相商,定让姊夫来明公府上登门赔礼!”
司马珂听荀蕤这般说,顿时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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